第62章(第1 / 3页)
陈天伦说完这句话,匆忙地向甘瑞作了个揖,说了声“恕不奉陪”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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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日修跟夏雨轩也在一起喝酒。他们不是在酒店,而是在九棵树牡丹亭客栈里。
还是当年那个小院,还是院里那个栽种着牡丹的小凉亭。春气未来,草木未萌,院子里还是光秃秃、冷清清的。小屋里却是热气腾腾,他们在吃着羊肉火锅。
今天上午,夏雨轩办完了公事,突然来了兴致,想到当年他落难的那个牡丹亭客栈看一看。去牡丹亭,必然要约上陈日修。那也是陈日修当年救他命的地方,要不是上苍让他遇见了陈日修,他的尸骨早就朽烂如泥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记起来了,他还欠着陈日修一个债。这个债像一扇磨盘一样压在他的身上,使他想起来就喘不过气来。这就是他要到铁麟面前替陈日修说情,让他接替儿子陈天伦“盈”字号军粮经纪。
想到甘瑞要打着他父亲的旗号干这不干不净的名堂,他心里立刻波涛汹涌起来。铁麟是个一心要革除漕弊的朝廷命官,是个大清王朝的忠臣,是他所崇拜的英雄。自从他受到铁麟的青睐与重用之后,他就时刻以铁麟为师,发誓要为朝廷做出一番大事业。可是现在……是谁在拆铁麟的墙角?是谁在朝铁麟的脸上抹黑?如果甘瑞背着铁麟做出一些违章乱法的事情,铁麟还怎么能够大刀阔斧地铲除漕弊?古往今来,一些不法衙内、不肖子孙毁父辈名声祖辈事业的例子还少吗?不行,有这么好的一个官是大清之幸,是漕运之幸,是百姓之幸,不能让他毁在自己的儿子手里。陈天伦立刻想起了那天在孔府饭庄甘戎当着龚自珍大人的面嘱咐他的话,我哥哥要是来求你什么事,你可千万别答应。甘戎啊甘戎,你不但是个嫉恶如仇的侠女,还是个颇有心计的志士。你怎么不是个男儿呢?你若是个男儿,一定能协助你父亲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你若是个男儿,我陈天伦一定与你结为金兰之好,生生死死,患难与共。铁麟大人位高薄天,晚生不敢攀缘,你甘戎不会嫌弃我吧。
陈天伦想到这些,腾地站起来,对马长山说:“不,今年的乡试我不参加了。”
首先吃惊的是甘瑞:“什么?陈兄,你……你可要冷静一点儿,今年的大比你怎么能不参加呢?”
陈天伦压抑着满腔的激愤说:“我想……这大运河需要我,这漕运码头需要我,还有……甘兄,令尊大人可是难得的好官啊,是将要名垂青史的大英雄,你……你可不能毁他呀?”
甘瑞一下愣住了:“陈兄,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了?”
这在官场上,实在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可这件小事,却让夏雨轩为了难。夏雨轩虽然做了十来年的官,却依然是书生意气。苦寒家庭出身的读书人天生一副傲骨,夏雨轩又是个性格内向极好脸面的人,再加上带着点儿酸气的清高,使他很难开口求人。他常说,上山擒虎易,开口求人难。他所说的难不是难办的难,而是难以舍下脸面的难。夏雨轩是这样一个人,而铁麟呢,又似乎是铁面无私,不苟言笑。他们认识很长时间了,也称得上是朋友。可是铁麟这个朋友与陈日修这个朋友却完全不同。跟铁麟之间好像更多的是互相尊重,甚至互相信任,可是很难沟通心灵。跟陈日修则不然了,两个人都是性情中人,可以做到无话不说。在官场上,交个同事的朋友不难,难的是交个过心的朋友。
不过,这件事再难也得办。这要是夏雨轩自己的事,他肯定就算了,不会去找铁麟碰钉子的。陈日修的事就不同了,自己的事可以不办,陈日修的事不能不办。眼看就要冬去春来了,估计铁麟又快到通州的仓场总督衙门来办公了。这件事迫在眉睫,需要好好跟陈日修商量一下。
炭火烧得很旺,铜锅里的汤滚滚沸腾着。土炕也烧得暖暖的,两个人隔着一张小桌坐着,中间蒸腾着浓浓的热气,将两个人的面目都笼罩得模糊起来。
夏雨轩一直在斟酌着怎么跟陈日修扯起这个话题。说实在的,时至今日,陈家父子也没有正式向他夏雨轩提出要求。要是一般关系,夏雨轩才不会主动提出来呢。但是事关陈家的利益,他就不能装傻了。事情明明摆在这儿,还用得着人家开口求你吗?
陈天伦不客气地说:“这还用我说吗?如果我要是把‘盈’字号军粮经纪卖给他马长山,剩下的事情不都是你去做吗?你做这些事敢求令尊大人吗?如果不求令尊大人,你求谁呢?你求谁还不是打着令尊大人的旗号?”
甘瑞气怒了:“陈天伦,你怎么不识好歹呢?我甘瑞要做什么,想怎么做,碍你蛋疼了,你管得着吗?”
陈天伦说:“我是管不着,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参加今年的大比了,我要继续当我的军粮经纪,‘盈’字号军粮经纪。”
甘瑞问:“为什么?”
陈天伦含着眼泪说:“我……只想为大清国多收几粒干净的粮食,也为……为了不让别人玷污铁麟大人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