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第1 / 2页)
从林强云提起耧车就兴奋不已的样子,结合这些天在此地所见所闻的情况看,这块地盘上不但对农桑之事毫不放松,而且士、工、商等没一样不是做得恰到好处。
最让冉琥满意的,就是这里对待读书士子的态度,虽然一切都还是草创,也没有行科举这一制度,但此地的读书人受到应有的尊敬,不管是原金国还是新近由大宋到此的人,只要是有秀才身份的,都会经由官府考核后量才而用。实在没什么吏治才能也无去处的,也会由官府出面请他们开馆授童,由官府统一给付束脩,而且无论是授馆的先生或是学童,都由官府免费提供给一定数量的笔墨砚台纸张和必要的书籍等。看得出,此后科举选拔官吏的制度,肯定还是会在时机成熟时进行的。
只有一点让冉琥觉得很是不解,听人说这山东双木商行所辖之地有一处地方叫“无忧书院”,这个书院位于莱阳山里,但凡经官府考核过不能胜任担任吏员,自认有专才而又不愿意到学馆教授学童的读书人,全都送至那个书院中进修学业。官府规定在那个书院内进修之人,每年要用一半的时间到所属各地巡游,或探察民情,或考证时政,或提出对天文地理、格物致知,以及各地风俗诸般物事,举凡有一得之见,即可授予什么名号。具体也没人能将详情告诉他,冉琥也就将事情放下,没往心里去。
工,冉琥不懂,不去说。
故而,进食洗漱毕,便推说旅途劳顿,躲到安置他休息的客房中静静地思考。
刚才吃饭时沈念宗告诉自己,林强云昨天去了一趟巨风盐场,今天回来时却请回了二个盐工,其中有一位连路都已经走不动的老人,说是这位老人能做一种叫“耧车”的农具。
冉琥从书上知道“耧车”这种东西,但他也没有见到过。他只记得这“耧车”当属中国农具最了不起的发明之一。书中讲到,耧车,又称耧犁,仍由汉武帝时搜粟都尉赵过发明的一种畜力条播器。“耧车”能够一次完成开沟、下种、覆土等作业,大大地提高了播种的效率,同时还能保证行距一致,深度一致,疏密一致,便于出苗后的通风透光和田间管理,使得播种的质量得以大大提高。
冉琥也曾看过韩琦所写的《祀坟马上》,诗中提到:“二茔逢节展松楸,因叹农畴荐不收。高穗有时存蜀黍,善耕犹惜卖吴牛。泉干几处闲机硙,雨过谁家用粪楼。首种渐生还自喜,尚忧难救赤春头。”
诗中所说的“粪楼”,大约就是指林强云所见的“耧车”罢。
从此事可以看出,这位林飞川非但没别的商人般对农事不够关心,反而特别注重农事。否则,也不会一发现这种能大大提高农作的器具,就郑重其事地把匠人请回这里来。想必他是要将此等机巧的物事大力推广,以便为这块土地固本培元。
另有一项也让冉琥很佩服,这里除了大力扶持原有的桑蚕养殖,大种几种麻类之外,还特意请行商从大宋广南东路、金国凤翔路购来大批“穜花”(木棉)、“白叠”(草棉)种子和秧苗,在胶西、高密两县种下。随着这几批种苗一起到这里的,还有高价请来的数十位善种此物的农人及精于用此物纺纱织布的男女高手,甚至于连他们所用的纺车、织机也都运了样机来。相信不出数年,这里将会是盛产此等粗使布、细麻布、丝绸等绢帛的又一大产地了。
上月二十二日,当冉琥在海舶上问起究竟是要到哪里去的时候,方才得知双木商行暗中在山东占有三个州的地盘,并由他们自行委派地方官吏进行治理,不由得大吃一惊。三个州,一大片土地呐……这还能算是做买卖的商行?明明就是对大宋有不臣之心,借行商之名以行争夺天下之实么。林强云直到上了海舶后才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摆明了若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呸,什么同流合污,应该说是不与他们站在同一阵线,就要灭口的架势。同时这也是向自己透露,林强云已经把自己看成可以和他一起共事,能参与机密的心腹了。冉琥觉得这次是真正的上了贼船,想回头也没可能了。凭良心说,冉琥自己也并没有后悔,也没有丝毫想回头的意思,反而还有一种被强者看重,将来一定会有出人头地的莫名兴奋。
既然已经到了同一艘船上,那就什么也不用多想了,还是尽心尽力地辅佐林飞川成就一番功业吧。心中的决心一下,冉琥便动起了脑筋,他准备到山东地境看清了情况以后,向林强云建言,应该把最大的力量放在自己已经占有的地盘上,务必以农为本,巩固地方,让百姓休养生息充实实力,不要再去做什么商贾买卖了。早先,他仅是凭直觉认为,林强云总归不过是个极有运气、且还不失悲天悯人之心的有良行商坐贾,他所用于管理地方的手下,不外乎也就是和他本人一样,那些为利而奔忙的账房伙家之流,如何能治理好这么大的一块地面,如何会知道治国之策略。
可来山东连今日一共才十二天的时间,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还错得十分厉害。这里的所见所闻无一不是令冉琥觉得耳目一新。这里的一切非但冉琥没有见过,即便是在书上有些说过,让人羡慕不已的圣人治世之道,也在这里不动声色、改头换面实实在在地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