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1 / 2页)
“恩……”费立国沉吟起来,一手摩着光溜溜的脑袋。身为少林执事的嫡传弟子,他头上却一直没有烫戒疤,盖因他虽是少林弟子,骨子里却是丹家传人,这一节只有那死去的法空大和尚和他自己知道,当然不会说与张云裳听。这个底不能露,一露后面地话便不好圆,又不能不露,不露的话人家抬腿走人一拍两散那就更没戏了。
费立国思量一番,决定露一点底子,反正外人眼里自己是少林弟子,并非专攻丹道,问深了就说自己也不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先吊一吊两人的胃口,稳住再说。守的三分地,还怕没粮收?
“你舒服,我可是十年,正赶上严打,又是两特一极,差点没贴墙上。后来还是进了钢铁队过了那风头才保下这条小命。”(杵了几年:判了几年。贴墙上:死刑。钢铁队:吞铁勺子钉子等自残以求保外就医的犯人会被归组收押。两特一极:犯罪情节特别严重,性质特别恶劣,民愤极大。判决书上出现这样的字眼一般是死刑。)
一番切口下来两人的距离登时拉近不少,一时间李成忘记了正事,跟费立国扯起淡来,
“怎么走上这道了?”李成问道。
“我本来就是这道的,家师名讳法空,是少林寺内院执事,好几十年前的事了。”见对方是武山出来的,费立国立马死了明抢的心思。武山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重犯监狱,能在武山领配的,哪个在江湖上不是响当当的大佬。这样的人要是不明不白地没了,动静太大。费立国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却不想过那整天被人搜寻的日子。况且方才还吃了一个暗亏,真动起手来谁赢谁输还不知道。
费立国不知道的是,李成还真就是个合法商人,拿医师资格证的医生。
这一笑让气氛轻松开来,费立国回了魂魄,端起茶饮了一口。举手示意李成也尝尝。
“来尝尝,今年的雨前龙井,是一个朋友从浙江给我寄来的,味道还不错。”费立国笑道,“还没请教,李先生在哪里发财?”
“没得财发,在东州瞎混。图个温饱罢。”李成目光如炬,盯着费立国左手地虎口。那里有一层薄薄的老茧,是长年扶铁钎的结果,李成的左手也是一样,左手扶铁钎,右手抡小锤,是号子里有一定江湖地位的囚犯才能干的细活儿。
“东州啊?哈哈,那我这壶茶可就泡错了,三饼,去换一壶云雾。”费立国震声大笑,乌黑油亮的络腮胡子一颤一颤,“关公门前耍大刀,见笑见笑,不过看两位的气质倒不像是南方人。”
“费师傅法眼无差,我老家在陕西。张老师是老北京,都不是南方人。”李成端起茶杯,有意无意地抬高手背,露出雳口当工面也是典层薄的几不可察的老茧。
第九十四章玉壶春水(下)
“唉,老了啊,要放十年之前哪里会这样瞻前顾后首鼠两端……”看着李成清亮的眼神费立国没来由的一阵心虚,不禁自怨自艾起来,这一番充满江湖气息的对答并没有让费立国遥想起当年的金戈铁马,反而在心底泛起一股英雄迟暮的沧桑,往事不堪回首啊,不过费立国毕竟是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人物,很快就把浮动的心神平息下来,开始在肚子里打起小算盘。
两人的切口听得张云裳和三饼小和尚云里雾里,但见费立国和李成眉来眼去,似乎有那么点背背的意思,张云裳赶紧打断道:“没想到费师傅师从少林,还懂得这道家丹术,真是博学广闻,不愧是名门之后。”
“哪里哪里,我看李先生才是少年英雄,这身功夫不简单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老江湖费立国也开始客套起来。
张云裳是学术油子,费立国是江湖老手,双方打了一番哈哈,云遮雾罩中好一派河蟹气氛,终究是张云裳性子急,率先直奔主题:“费师傅,可以给我们讲讲这鼎么?”
费立国目光一凝,他地眼力自然不差,这几乎是烙印式的老茧,是监狱里干细活干出来的,能干细活的一般进去之前就是大佬了,当下费立国从衲衣里掏出烟敬了李成一支,用的也是左手,手背抬起拇指下沉,李成当然知道这姿势是什么意思,接过一看是苏烟,笑着报上来历:“这味道太软,我抽不惯,试试我的武山?就是差了点,便宜。”
“武山?这地方名气很大啊,真没看出来,李先生年纪不大,出身挺高,”费立国接过李成的武山,长吸了一口,差点没呛着,“够劲道!以前在石河子也抽这样地,现在年纪大了,喜欢绵一点的。李先生也扑过蚂蚱嘛?抽这么厉害地烟?”(扑蚂蚱,监狱黑话,拣烟头的意思。)
“扑过些日子,后来就领配了,不过习惯了这味道,一根顶人家一包啊。”李成笑道。(领配,武山黑话,班组长收孝敬的意思。)
“武山领配可不是一般人物,杵了几年啊?”费立国道,二郎腿也放了下来。
“三年,费师傅呢?”李成伸伸懒腰,松了松骨头,张云裳只觉得这个斯文小伙子没来由地横生出一股惫懒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