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1 / 2页)
做一个凡人,即使,我们在旅游,游览最有文化的东西,即使,我们爬到了大雁塔的顶端,这个常常适宜于高瞻远瞩的地方,还是让我们做一个凡人,韩东没有要我们做什么圣人。
姚先生的操劳
这是张爱玲笔下(《琉璃瓦》)的另一个小人物,这个姚先生有一位特别会生产的太太,而且给他生的都是女孩。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小人物常常会有一个特征,那就是他们的命运大多和一位能生产的太太联系在一起并因此而陷入了抚育子女的无底深渊之中,因为当他竭尽全力将一个子女抚育成人之后,紧接着另一个又来了,他就这样一个子女又一个子女地抚育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琉璃瓦》的结尾写道:"第四个女儿纤纤,还有再小一点的端端、籁籁、瑟瑟,都渐渐的长成了——一个比一个美。他太太肚子又大了起来,想必又是一个女孩子。亲戚们都说:"来得好!姚先生明年五十大庆,正好凑一个八仙上寿!"可是姚先生只怕他等不及。
他想他活不长了。"
……
这就是我们这个民族,这个文化,它用来征服别人的两套工具。如果不不用下跪那么就大耳光,如果不能打耳光那么就下跪,这些手段都是针对着人的人格去的,它一会儿消灭你的人格,一会儿又膨胀你的人格,如果你能消灭你的人格,那么他就消灭自己的人格,反正不能同时有人格。
在我们这个民族里,是不能容许两个人格平等的对等实体进行人格对等的对话的。人格对等的实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以契约为基础,它是在保全对方独立人格的前提下,要求对方以自己的独立的人格为信用担保,承诺信守契约所规定的义务和责任,同时保护他拥有契约所规定的利益。因而,人格对等型的人际交往,往往以保护对方的人格独立为前提,因为契约只能发生在人格对等的实体之间,没有人格的担保,信用就无法落实。而在中国这样的文化背景之下,这一切恰恰来得相反,我们的体制中人格的独立、自主恰恰是不被允许的。它需要的是没有人格的主体,进而是失去自尊和自我意识的主体。
消灭人们的人格好还是保护人们的人格好?和人格对等的主体交往好还是和没有人格的主体交往好?是将对方的人格消灭以后将对方当成没有自我意识的驴来使用好?还是塑造了对方的人格以后将对方当成独立自主的人来合作好?
我们的文化应当回答这个问题。
这就是姚先生的悲观主义。姚先生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是抚育子女的任务却是无限的,此生也有涯,而子女无涯,这是一对矛盾。姚先生在力所能及地为他的那些女儿们贡献着自己的一切,但是他的那些女儿们并不能理解他,她们在和姚先生不同的另一条轨道上滑行,她们无论是完全按照姚先生的设计生活,还是完全不按照姚先生的设计生活都不能达到理想的彼岸,都让姚先生揪心。
凡人的文化旅游
有关大雁塔,如果是XXX大文化散文家,他会写些什么呢?他会追溯到遥远的大雁塔还不存在的日子,对大雁塔的文化进行历史的扫视,进而,他会爬到大雁塔的顶端,不,这里不是大雁塔的顶端,而是中国文化的顶端,因为在这里,他看到的不是什么大雁塔,而是全中国文化乃至世界文化的奇迹,世界文化的痛苦与欢乐,都进入了他的脑海,他会为此掬一泡热泪。
可是,我这里,不是要谈文化散文。我这里要谈的是其实是韩东的一首有关大雁塔的诗歌。在这首诗中,韩东写道:有关大雁塔我们能知道什么呢?
韩东的意思是说,对于大雁塔,许多来到这里的人对它其实是一无所知的,但是一无所知也不要紧,这并不妨碍我们游览它,于是韩东让我们来到了大雁塔的顶端,四周看了一圈,然而,又让我们冷静地从它顶部下来。游览过后,我们对大雁塔依然一无所知,但是,这也不妨碍什么,并不妨碍我们离开这里,结束游览。
是的,韩东在这首诗中原谅了我们,这些凡俗的人,我们这些凡俗的人游览一个地方,我们没有感动,没有感想,我们爬到塔顶,看了一圈然后又下来,我们冷静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