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1 / 2页)
现在我解决,关于绳子的问题,我走过去,小心地,我伸出手,一段绳子就这样到了我的手中,它在我的手中游动,我拿着它,来到厨房里,在这里我如何解决它?
我需要预先存在的某种感受方式,它静静地卧着,在墙体的那一面,我的安全依赖于它:如何从绳子的视野中挣脱,如何不到阳台上去,如何和自己相处,如何和一段安静的绳子在一个套间里良好相处?需要什么样的意志才能说服我对绳子的敬畏?这是天生的,它在我的血液里。就象怯懦长在我的血液里。
现在,我在绳子的一端,我被悬浮在空中的绳子支撑着来到厨房,我在厨房里握着它。仿佛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把它视作绳梯,这是我的解决方式,我把一段柔软的绳子视作梯子。
这个周末我们各做各的事情,她在诉说,我在倾听,我们并没有共同在一件事情里出现,我们各过各的周末。
这个周末我在她的话语中度过,她在我的倾听中度过。她通过回忆打发了一个晚上的时间,顺便也将我的周末打发了。
一对蜡烛
我在我的朋友授的房间里又一次看到了那对蜡烛。那次她拿到我这儿来,又从我这儿拿走的蜡烛,那次我翻遍了我的小屋,没有找到火柴,终于她将蜡烛带走了,蜡烛在那天的记忆中是一个征兆──即使是一对没有点燃的蜡烛。今天这对小小的蜡烛又从授的书橱上突现了出来,在我的记忆的天井中。
可是,它成了另一种征兆。现在蜡烛横亘在了我和我的朋友授之间。我们的某个经历在这对蜡烛中相逢,并且是这样不可避免地遭遇到了一处。蜡烛就这样成了我们的一个陷井。我的朋友授站起来,他把蜡烛扔掉了,扔到了垃圾堆里。两个男人和一对被扔在垃圾筒里的蜡烛一起陷入了沉默。直到我们分手,我们没有再谈到那对蜡烛,我们仿佛已经将那对蜡烛忘记了一样。授已经把蜡烛扔了,某个隐秘的角落里,蜡烛仿佛已经离开了我们,我们仿佛将它驱逐了。
也许,她正在路上,这时候就该到家门口了,也许她已经到了家里。──那是另外一个地方了,一个我此刻难以到达的地方,甚至我的思念都难以到达。但是我能听到她上楼的脚步声,那种略带疲惫,朦胧的、模糊的脚步声,仿佛就在我的门外响起,她的头发在夜晚的光线中无法辨认,她的黑色的皮鞋发出的光泽这时候是柔弱的了,还有她黑色的皮包:一种虚弱在她的肩上,皮包的背带嵌进她的大衣里,在她的肩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她是周五的晚上到的。8点。这个时候我正在家里打印论文。她是周日的晚上走的。晚上6点。这个时候我在车站送她。
而现在是,1998年4月12日晚上9点10分。这个时间。我写了一些话。背后。还有我的眼睛有些潮湿,身体的某个地方隐隐作痛。现在我奋力地敲打着键盘,直到一种模糊把显示屏和我隔得很远很远……
我再次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这次是她走到房间里来,她拿起听筒,在电话线的这一端是我的声音:某某在吗?我的虚伪的声音进入了我的耳膜,而电话线的那一头她的声音("你会来看我吗?")终于使我的脸颊上感到了潮湿,一种湿乎乎的温热的东西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直到滴落在键盘上。可是她注定只能听到我虚伪的声音,而不能看到我温热的真诚……这就是命运,就像她在雨天到来就一定要带着伞一样,她的伞注定在一个雨天又要和她一起离去,但是她在我的身体里,她的斜靠在台阶上的身影,她的雨伞的倾斜的角度都留在了我的身体里。不也许该说我的身体是她的遗留物,是她忘在这儿的一个无足轻重的物品。我的灵魂镶嵌在她的虚弱里,被带到了两个半小时里程的另一个城市。
我在路上奔波,而她已经可以安眠了。这就是思念。外面,风停在汽车的玻璃窗上,远处火车和地面接触的声音,狗的叫声,睡着了的小鸟抖动了一下翅膀,我的身体地下弹簧床发出一声又一声叹息……这就是思念了。
我在授的友谊中告别离去。──一种伤感的突然变得必须加以强调的友谊。授,我的朋友,我有多爱你啊!我年轻的朋友,我该怎样为你举手加额,可我又怎样不能将它说出来给你听。问题出在哪里?我们突然,有了一样东西──比如蜡烛──我们不能再谈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现在变得有些东西永远不能谈。
两段绳子
它们突兀地出现在那里。在吸顶灯的光柱里,一根象蛇一样游动着,一根象绳子一样静止着,是谁,把它们遗忘在了这里?在卧室里,它们躺在地上,和地板的反光在一起。
我小心翼翼地从它们的身旁走过,我变得卑怯,没有理由地,莫名其妙地,我对两段绳子感到怯懦。是的,我绕过了它们,仿佛它们对我构成了威胁,有一段绳头伸到了床的底下,在那里,我将去睡眠的地方,它无缘无故地露出来,露出一截。
我知道,两段绳子,──这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主人公用绳子解决故事,结局总是和某段绳子联系,在历史中,他们和绳索结伴而行。而我,在远远地迁居之后,在我解决了自己的搬迁之后,我有什么需要解决。
周末
电话里,我说:过来玩玩!和我一起过周末吧。
电话里,她说:行,我们聊聊!
你看电话就是这样言简意赅。然而却让人误解,我们对我们即将来临的共同的周末的理解的不同之处让我们忽视了。
这个周末她给了我一个关于她的故事和一个谜语,我在她的故事里充当了一个品格良好的听众,我认真地倾听,几乎不插话,一个晚上我就这样生活在她的故事里,开始的时候,我是在默默地期待故事的结局,我盼望在故事的结局之处,出现我和她今天共度周末的主题,后来我渐渐失望了,今天这个周末只有故事中的人物有权享用……我们对这个周末的不同理解终于显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