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1 / 3页)
习惯了夜的窗,习惯了漫漫的眺望,总会见下弦月多情拂照。夜的世界有太多的想象,畸零的人,在这里被眺望。
那些承继亚当夏娃始祖血液、自体相欲同缘相恋的人们,在夜里,在堕落天使的辖域下,肉做的心,承受着文明的枷锁,自发地疼裂出缺口,于是为止痛,灌进一墙封固的水泥,跟着也被困在无路中。
杜夏娃斜坐在窗台上,眺望着黑暗,也处在黑暗。一个个蓝郁的夜,凝结一个个的过去。当眺望成为习惯,过去的明辉,便成为闪烁在夜里的一种反复。
她跳下窗台,赤脚踩着冰冷的地板,并不开灯,反而燃执起一根蜡烛,往后园走去。从夜里来,到夜里去,脚步轻飘地如一缕游魂。夜是盲人的黑,盲人的摸索,她并不确定她要找什么。
杜日安要送。路揽着杜夏娃,冷漠不客气地拒绝:“不必了,我们自己会走。”
老太太追上来,老脸布满泪痕。
“夏娃,你不要走,你是杜家的孩子啊——”真是冤孽!好好的骨肉至亲,却演变到今天这种局面。
“我……”场面混乱极了。杜夏娃身不由己,被矛盾的网网住。
“她不是。”路将她拉紧些,神态冷漠,带有愤怒。“十二年前,她就跟你们杜家没有关系。”
“夏娃……”老人先开口,撑着一口气,居然把话说得很清楚。“谢谢你肯见我一面。这十几年,我丢着你不管,实在很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他被迫歇下来,连喘了几口气。
“爸,您别急,慢慢说。”杜日安担心老人身体受不了。
老人没理他,看着杜夏娃又说:“你长得跟你母亲真像……当年我不该赶他们出去的,害你受了苦,毕竟你是无辜的——”他闭目摇头,眼角渗出了泪光。
无辜?什么意思?杜夏娃听不懂老人的话,疑惑起来,下意识回头询问。老太太垂头躲开她的疑问。路视而不见,出声说:
“我们该回去了,夏娃。”
“可是,她是我们的——”
“够了。”老人喊住老太太的不舍。“这样就够了,让他们去吧。”
老太太吞下不舍,不再说话,哀哀地望着杜夏娃,提着袖子擦泪。杜夏娃默默跟着路,跨出门口前稍一迟疑,忍住了没回头。
庭院里日光仍悠悠地照,和外头的阳光仿佛不相干,遗忘在墙上的青苔,寂静地照了一世纪。
每个人都背负原罪而生,终生在寻求救赎;却没有人知道,人与生带来的罪恶其实并不在于始祖偷吃了智能之果而被逐出幸福之园的原罪,而是根成于上帝创造世界、生命形成的最初。
“可是……”
老人这才像意识到路的存在。问:“是路先生吗?”
路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恨杜家、恨杜家的人。先是躺在这里的这个杜家男人,毁了他少小的憧憬,然后是他儿子——他们父子联手毁了人间最美的天使。
“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一切都是我铸下的错。我对不起他们,我——”老人含泪的双目在忏悔,千言万语说不尽,遗下一声长长的叹息。“对不起,夏娃……”最后又对夏娃说这句话,便闭上眼,渗出两行泪。
“走吧,夏娃。”路旧恨难消,催着杜夏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