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1 / 2页)
“眼下匪情频频告急,昨天下午西林、西隆一带又来信求援了,”华小榄从带来的大叠文书中翻出一页,“日前三合会党纠集游匪共计四百多人由西林进犯西隆,西隆知州黄先植召集团练抵御,因匪势猖獗城破而逃,被匪众捣毁州署衙门,劫夺库银一千多两,还抢去了州官大印。”
第一百一十九章西隆匪情
代人受过、被后人唾骂的事干了,江南练兵的事吹了,赵琴又离开了人世。接二连三的打击使苏元春心灰意懒,一连几天闷在白玉洞云阁中闭门谢客,直到华小榄陪着苏元瑞前来探望,顺便把一大叠急办的文牍送到他的案头。
他浏览手里的公文,渐渐皱起眉头:“马盛治什么时候到?”
“昨晚已在龙州下船,等会就可以赶到,”苏元瑞知道他在为日渐猖獗的匪情发愁,自从赵琴去世,苏元春已经心如乱麻,但身在其位须谋其政。他斟酌地说,“你知道我一身伤病,本打算等你回来就告病还乡,现在看来,还是走不成。”
苏元春听出话中有话,注意地看了他一眼。
尽管他只是奉旨行事,然而这一大片土地是从他手上划出去的呀!如果做这种违心的事情注定会受到报应,他情愿让这些报应落在自己头上,也不能让无辜的夫人为他顶罪。
他突然记起,甲午战争后李鸿章奉旨到日本下关签订《马关条约》时,也曾遭到日本浪人枪击,险些命丧东瀛——想不到广州湾的报应来得这么快,条约上画押的墨迹未干,夫人已经先他而去。
他为到广州湾勘界的事悔青了肠子,作为身负保土安民职责的镇边武将,怎么会鬼迷心窍,违心地掺和到对外强割地妥协的龌龊勾当里来,这种事情可以让别人干呀!什么皇恩浩荡?纯粹是把夫人朝死路上逼!早知今日,不如在京时当场拒绝朝廷的委派,哪怕革职回乡过着粗茶淡饭的平民生活,也比阴阳两界、只剩下自己一个孑身鳏夫强一万倍啊!
一路奔波,回到大连城已经是二十多天以后。旅途劳顿旧伤复发,加上接二连三的精神打击,苏元春在途中大病一场,变得苍老了许多。听完娘家嫂子哭诉赵琴逝世的经过,他红着眼圈问:“夫人临走时,留下了什么话?”
“小妹说,她要回镇远……”嫂子又哭了起来,在场的赵荣正兄妹和军中眷属也都泣不成声。
“你离开以后,边防诸事由马盛治接统。老马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治军过苛,粮饷又难以保障,游勇旋抚旋叛,”苏元瑞迟疑道,“听说你要到徐淮练兵,真为你高兴。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少操一份心——谁知道说变就变了。”
苏元春淡然一笑。朝廷电谕说是广西匪情猖獗,需要得力大员坐镇弹压,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有人从中作梗。他隐隐风闻,已经有人以纵兵殃民的罪名向朝廷参了他一本。难道是那伙纨绔子弟暗里使坏,或者是那些暗结游匪、走私军械烟土被斥责查办而心怀不满的部下伺机报复?苏元春想起蔡希邠突然被参革的事,在心里打了个寒冽。
岑春煊虽说是帝党骨干,变法失败时因为身在广州,侥幸躲过后党的清洗。慈禧闻他与顶头上司谭钟麟不和,心中不快,令他办理交卸入京陛见,又不想见到这位帝党干将,半途改任甘肃布政使。他仍不依不饶,继续罗织罪名上书参革,终于在不久前将谭钟麟扳倒,由李鸿章接任两广总督。
大西北地方穷困,库款亏空,长期虚报冒领逛骗朝廷,陕甘总督陶模见新来的甘肃布政使为人险恶,性格又粗莽,傲上凌下敢作敢为,担心他翻出自己的老底吃不了兜着走,竟如老鼠怕猫一般处处陪小心。岑春煊心想,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当恶人比做好人更吃得开,更加骄横不可一世。
苏元春暗忖,如果真是岑春煊暗中搞鬼,说不定这事没完。好在光绪皇帝已被软禁在四面环水的瀛台,再也不能为他撑腰,否则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寻个不是添油加醋上纲上线参奏一本,弄不好也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
苏元春喃喃道:“镇远的田地都卖光了,只剩下几间空房。”
事到如今,董乔赶紧说实话:“前几年在下奉命到镇远卖地时,夫人瞒着宫保要在下留下一千亩。夫人说,宫保不会理财,得为宫保留条后路,不能把家产都卖得一干二净。”
苏元春听了,心里更加惊悚:难道赵琴几年前已经意识到她会先他而去?
赵小荔泪眼汪汪地看着苏元春,希望他在精神上遭受重大打击的时候能看她一眼,从她同情的眼泪中得到一丝籍慰。
然而苏元春并没有看她,他精神萎靡地说:“按夫人的话办吧。德仔,辛苦你一趟,送夫人回镇远,也不枉她疼你一场——你们记着了,百年之后我也回镇远,同夫人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