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落花红冷(第1 / 2页)
“哈哈哈哈……”奕訢大笑数声,道:“当然是我,是我让她一步步陷入了阿罗地狱!”
见奕訢胡言乱语,几乎疯癫,画蘅吓得半死,赶紧走至他身边,小心劝道:“王爷节哀,公主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薨逝是要奏报朝廷的,老搁咱们家也不是办法。依妾身看,王爷还是换身朝服进宫去向两宫和皇上禀明一切,也好让公主早日入土为安呀……”
“紫禁城囚禁了她一生,欲爱无法爱,欲恨不能恨,我绝不会再让皇陵囚禁她的灵魂!”奕訢决绝说着,随即转首望向画蘅,用略带吩咐的口吻道:“你去替繁妤找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再替她梳洗梳洗,在我没有回来之前,切记莫让任何人知晓繁妤之事!”
画蘅一听要帮死人梳洗,惊出了一身冷汗,支吾道:“王爷……公主已然仙去,妾身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奕訢大呵一声,惹得画蘅全身一颤,只得勉为其难。
“繁儿…繁儿…繁儿……”奕訢一声一声浅唤着曾经嵌入心脏的名字,搂她入怀,深深的,重重的。而她的生命却逐渐游移飘忽,最终全然散尽。一连又自欺欺人地唤了数声,她却仍旧默默不答,含笑依偎在他怀中,好似虚无。奕訢阖上双目,一涌泉水自目中流落,冰冷打在繁妤惨白的脸颊上绽成了泪花。那一瞬他终于明白,珍藏于心间十二年的女子,已化仙魂决然飘去,一如逝水,不复重来。
在一片黑暗中,奕訢清楚地搜寻到了那唯一光亮的一缕情长,只是越飘越远,越追越碎。终于,在它轰然破碎的那刻,支离碎片割裂了久违的时空,亦如割裂了他内心的那寸炽热,爱恨十二年,竟是一场如此真实的镜花水月。
不觉已泪流满面,细细抽噎变为号啕大哭,夹杂着悔恨的哭声穿过紧掩的雕花檀木门,在无边天际伴着乱舞的秋叶显得萧索万分。里屋是跨越阴阳的痴恋,门外却是着白绸绛紫滚边旗装的少妇,梳“两把头”,插戴着贵重的首饰,华美雍容却不失清新淡雅。她已不知自己在此站立多久,她只知奕訢响彻天际的哭声犹如一符咒语,一遍一遍以最猛烈的方式惊醒她内心仅存的容忍和大度。
终于,她实在抑制不住,推门而入,果见奕訢紧抱着熟睡的繁妤,哭泣不止。她本就不悦,见繁妤几近□□,发髻散乱,兜衣上地板上血迹斑斑,更是愤怒。奕訢抬眼一望,见是她前来,倒也不惊,仍死死搂着繁妤不肯罢手。没有人了解,奕訢怀中的那名狼狈女子,已不单纯是他妹妹,那是他今生乃至来世的全部。
他们有着来世的山盟海誓,下一世轮回,不要再姓爱新觉罗了。
醇郡王府,秋景依旧。
奕譞紧盯着手中的金色怀表,那是他二十大寿时六哥送的。他的六哥,大清朝神武英明的议政王,军机揆首,却始终热心洋务,喜爱夷人奇技淫巧。他幽冷一笑,丝毫不觉怀表到底何处巧妙,在奕譞眼中,夷人玩意儿除外表新鲜精致以外,几乎一无是处。
“爷,这几日天气骤然转凉,喝口茶暖暖吧。”一娴静女子端茶徐步走来,奕譞见是她,嘴角方才泛起笑意,放下怀表,小心接过茶,不急不缓地品着。
“王爷,”女子挺直腰板,冷笑道:“原来外界传言都是真的,王爷对公主可真是‘一往情深’。”
“画蘅,你又何必嘲讽我呢?传言传言,人言可畏!繁儿为此连性命都赔进去了,你还在这里讲这种风凉话!”
画蘅大惊:“公主死了?”
奕訢引袖将满面泪水拭去,顿了顿,道:“难道你没看出来?花一般的女子,就这样死了,死在了人言可畏里,死在了尔虞我诈里,死在了宫廷纷争里!”奕訢越说越激动,青筋爆裂,双眼血红。
“王爷……莫非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