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1 / 2页)
“那个姑娘怎么像个稻草人的样子呀!”同她相遇的人对她的同伴说。
她听见说话,眼泪不禁涌了出来,为自己感到可怜。
“不过我自己不在乎!”她说。“啊,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一直要打扮得丑些,因为安琪尔不在这儿,不会有人关心我。我的丈夫已经走了,他不会再爱我了;可是我还是照样地爱他,恨所有其他的男人,我情愿他们都看不起我!”
苔丝就这样朝前走着;她的身影只是大地景物的一部分;一个穿着冬衣的单纯素朴的农妇;她上身穿一件灰色的哗呢短斗篷,脖子上围一条红色的毛围巾,下面穿一条毛料裙子,外面罩一条穿得泛白的棕色罩裙,手上戴一双黄色手套。她那一身衣服,经过雨水的洗刷,阳光的照射,凄风的吹打,已经完全褪色了,磨薄了。现在从她的身上,一点也看不出年轻人的激情——
这个姑娘的嘴冰冷
接着,她看见了一直闹得她紧张不安的东西了。这片她暂借栖身的树林子,从山上延伸到她现在所处的地点,形成了一个尖端,树林在这儿便足尽头,树篱外面便是耕地。在那些树下,有几只山鸡四下里躺着,它们华丽的羽毛上沾着斑斑血迹;有些山鸡已经死了,有些山鸡还在无力地拍打着翅膀,有些山鸡瞪着天空,有些山鸡还在扑打着,有些山鸡乱扭着,有些山鸡伸直了身子躺在地上——所有的山鸡都在痛苦地扭动着,不过那几只幸运的山鸡除外,它们在夜里流血过多,再也无力坚持了,已经结束了它们的痛苦。
苔丝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群山鸡都是在昨天被一群打猎的人赶到这个角落里未的;那些被枪弹打死掉在地上的,或者在天黑前断了气的,都被打猎的找着了,拿走了,许多受了重伤的山鸡逃走了,躲藏起来,或者飞进了稠密的树枝里,在夜晚勉强挣扎着,直到血流尽了,才一只一只地掉到地上;苔丝听见的就是它们掉下来的声音。
过去她曾偶尔看见过那些猪鸟的人,他们在树篱中间搜寻,在灌木丛里窥视,比划着他们的猎枪,穿着奇怪的服装,眼睛里带着嗜血的凶光。她曾经听人说过,他们那时候似乎粗鲁野蛮,但不是一年到头都是这样,其实他们都是一些十分文明的人,只是在秋天或冬天的几个星期里,才像马来半岛上的居民那样杀气腾腾,一味地杀害生灵——他们猎杀的这些与人无害的羽毛生物,都是为了满足他们这种杀生嗜好而预先用人工培养出来的——那个时候,他们对大自然芸芸众生中比他们弱小的生灵,竟是那样地粗野,那样地残酷。
苔丝对这些和自己一样的受难者,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她首先想到的是结束那些还活着的山鸡的痛苦,所以她就把那些她能找到的山鸡都一个个扭断了脖子,免得它们继续受罪;她把它们都弄死了,扔在原地,等那些打猎的人再来找它们——他们大概还会来的——第二次来寻找那些山鸡。
“可怜的小东西一看见你们这样受苦,还能说我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人吗?”她大声说,在她轻轻地把山鸡弄死的时候,眼泪流了下来。“我可是一点儿肉体的痛苦也没有受到啊!我没有缺胳膊少腿,没有流血,我还有两只手挣衣服穿,挣饭吃呀。”她于是为那天夜里自己的颓丧感到羞愧了。她的羞愧实在是没有根据的,只不过在毫无自然基础的人为的社会礼法面前,她感到自己是一个罪人罢了。
一层又一层
--------
第四十二章
--------
现在天已经大亮,苔丝又动身了,小心翼翼地在大路上走着。不过现在她用不着小心,附近没有一个人影;她坚定地往前走着,心里头又回忆起昨天夜里那些山鸡默默忍受的痛苦,觉得痛苦有大有小,她自己的痛苦并非不能忍受,只要她站得高,不把别人的看法放在心上就行了。不过要是克莱尔也坚持这种看法,她是不能不放在心上的。
她走到粉新屯,在客栈里吃了早饭,客栈里有几个年轻人,叫人讨厌地恭维她,说她长得漂亮。这又让她感到了希望,因为她的丈夫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对她说出相同的话来呢?为了这种可能的机会,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远离这些偶然碰到的向她调情的人。要达到这个目的,她决心不能再拿她的容貌冒险了。当她一走出村子,她就躲进一个矮树丛,从篮子里拿出一件旧得不能再旧的劳动长衫,这件衣服她在奶牛场里从来没有穿过——自从她在马洛特村割麦子时穿过以后就再也没有穿过它了。她又灵机一动,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大手巾,把帽子下面的下巴、半个脸颊和半个太阳穴包裹起来,就仿佛她正在患牙痛一样。然后她拿出剪刀,对着一面小镜子,狠着心把自己的眉毛剪了。这样敢保再没有人垂涎她的美色了,她才又走上那条崎岖不平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