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1 / 3页)
“昂贵的玩具,就像你所有的一切。”俞长春忍不住跳跃在舌尖的尖刻。
“你现在还办报纸?叫什么来着?”你那家报纸上对日本人的所谓揭露,倒像是替日本人制造舆论,给他们的行动做铺垫。
“还是那家,《新生活早报》。”你小子装蒜,在你的客厅里就摊着一份今天的报纸。
“白报纸又涨价了,你的报馆怎么样?”
“还能维持,卖几千份报出去,勉强收支平衡。”
他的视力极好,远远地就望见坐在他家门口的俞长春。这是个有恒心的家伙,认准一个目标,撞墙也不回头。下午他往家里打电话,家里人告诉过他俞长春来访的事,所以,他早就想到今晚避无可避。这家伙真是个麻烦!听说他们也抗日?要单指着这些人抗日,中国早就变成朝鲜了。不过,他还是把胶靴上抹上了两把黄泥,又在鱼市大大小小的买了几条鱼放在行李箱里。摊上这么一个死缠烂打的老同学,算不上是造化。
今天在城北河西务,他会见了一个人,那人代表着北京的财阀,要将大笔资金转移出来,委托他在本地市场洗一遭,再兑换成美元或黄金偷运出去,此事不能被人察觉,谁也不行。当然了,要办成这么大的事,本地还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他祖父传给他十二个可靠的经纪人,几年下来,与他有密切联系的经纪人已经不下五十个。这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在黄金和证券市场上能够制造出风暴。
抗日不一定非得动刀动枪的,那是粗人的活儿。心中涌起对自己赞赏,包有闲圆圆的脸上展开了笑容,轮胎吱的一声,车停在俞长春跟着,他道:“长春兄,饿了吧?”这老兄必定是等了他一个下午,同学数载,知之甚深。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辆赛车矮得不及俞长春的腰,他俯下身来,透过风镜盯住包有闲的眼睛。“国家将亡,你倒是有闲情。”
“家祖父给我取的名字不好。”包有闲推开车门,让俞长春坐在边座上,他家的仆人早就打开大铁门候在那里。
“那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今天中国人办报,要是能维持才怪,除非你有联银券的津贴。
收拾鱼的刀具是日本的收藏品,但菜肴的做法却是地道的中国烹饪。一道川味的大蒜鲇鱼,香气袭人,俞长春就着鱼先来了一碗小站稻的米饭,压下腹中饥火,这才拿起酒杯。
他有日子没吃过大米了,日本人恨中国人能吃上油亮、喷香的稻米,恨了一百来年,今天总算得着机会,把好米搜刮一净,都运回日本国给老婆、孩子解馋,剩下一点也不是给他这种穷鬼吃的。当然啦,日本人也限制中国人用汽油,但包有闲的车里烧的肯定不是“二锅头”或“老白干”,那东西没这么大劲儿。在黑市上买,汽油比香油还贵,狗屎!
呜的一下子,车子冲进院子,带起一阵风,直刺俞长春的眼睛。花大钱买这种玩意儿,只有两个夹屁股的小座位,没有顶篷,挡风玻璃矮得像鞋帮,跑在大街上如同骑着个板凳,又难看又难受。他心底越发地瞧不起这位有钱有闲的同学。
包家的厨房大得像个小礼拜堂,中餐、西餐分成两大区,煎炒烹炸,蒸烤烙炖各有专灶,成排的炊具擦得锃光瓦亮,好似一队队盛装的士兵。
包有闲打开一只桐木盒,里边是一排排精致的刀具。“这套鱼刀,是我从日本大古董商手里买来的,看这名字,他是日本最有名的鱼师傅,庚子年以前就来过中国,如今徒弟遍天下。”他扎上雪白的围裙,动手收拾他“钓”来的鱼。边上七八个戴套袖,顶白帽的厨师伺候着,像一群打手。
“这套刀多少钱?”狗少在玩物上边最舍得花钱。
“几百块。”要告诉他是几百块美元,他得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