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1 / 2页)
俞长春走上船头,背靠着舱门,悠闲地吸烟。“真乃天助我也。”他冲着黑暗而空旷的水面大吼一声,声音悠远地传出去,消散在河面上。“洪水一发,小日本的破汽船就不敢出来了,如今我们可以任意驰骋。”
丁少梅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却没有搭话。俞长春接着道:“这次行动,我安排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料他日本鬼子也奈何不得我。不过,还多亏了你给的那两笔钱,如今,你有钱财,我有勇气,咱们俩人合在一处,必定是所向披靡。”
接下来,他对丁少梅讲述了炸船的详细计划:码头那边全都安排下了,藏在海关缉私库里的黑索金,二宝已经派人过去取了出来,他们将在一座废弃的码头上与那人碰头。上船的事,老赵不肯出面,但他已经跟水手长交涉妥当,对方领他们直接上船,让他亲手把东西安置在暗舱中,整个过程对方绝不干涉,但对货物的安全也不再负责。“这根本用不着他负什么责任,今天下午船便启航,到傍晚就会爆炸,日本人再也不会得到他们搜刮来的这些宝物。”
“我能干些什么,你尽管吩咐。”丁少梅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他知道,此时他最需要的就是行动,哪怕干些疯狂的事情,都可能让他避免自己的疯狂。
“不,我拉你来,原本是想让你见识见识,明白抗日不是请客吃饭,抗日是要真刀真枪地与敌人拼命。你不用动手,只是守在暗处替我们望风,我和二宝上船去。”
现在是4票对4票,只剩下一张牌在盒中。丁少梅笑道:“还用得着看最后一张么?它肯定是红色。”这理所当然该是大皮埃尔的那张票,方才他掀牌给宫口贤二看时,丁少梅也看到了。
雨侬也担心最后这一张牌。她倒不是担心选举结果,这个结果早在开会之前就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只担心丁少梅,担心这位丁大少能不能经受得起这样的打击。她发觉这件事自己可能做得有些过火了,不一定非得采用这种不留情面的做法,还应该有更和缓的方法,至少给丁大少留些面子,让他日后能留在委员会中替她效力。
今天中午,丁少梅来找帕纳维诺时,她正在那里。大皮埃尔被关在牢里的情报,她周五便得到了,此时唯一还可争取的一票只有伯爵了。意大利人要回国,这时只有钱对他才最重要,她在安排装运黄金时,在东方公主号上单独打出来一张10000盎司黄金的不记名运货票,这个数目帕纳维诺伯爵不可能会拒绝,尽管这是在慷丁少梅之慨。同时她还暗示伯爵,他可以同时接受丁少梅的贿赂,不必担心道义上的缺失,尽管这个意大利人也没有道义可言。他只要能让宫口贤二一伙人安心,让他们以为已经胜券在握即可,反正他手中既有船票又有钱,选举一结束他就可以随着他的黄金远行了,绝不会给日本人报复的机会。
伯爵是个好演员,他们俩人一起设计的整个选举过程,公正无私,无可挑剔。唯独对不起丁少梅了。
噢,我的爱人,为了抗日,为家为国,委屈你啦!她把头扭转开来,不忍见丁少梅望着最后一张牌的脸色。
丁少梅上前死死抓住俞长春的手,说道:“请你答应我,让我也上船去吧。”
俞长春笑了:“看来你真的在进步,我还怕你长不大呢。好吧,反正是有两坛黑索金,还有一只装定时器和梯恩梯的皮箱,三个人拿比两个人要轻松些。”
71.怕死不英雄
海河水涨潮了,这一次是少有的天文大潮,沿着河道滚滚而上的海水,与上游奔泄而下的洪水撞击到一处,堪堪就要淹没两边的河堤。丁少梅盘腿坐在船头,凉丝丝的细雨飘落在他发烫的脸上,冷热交激,竟有些许的刺痛。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来到码头,怎样上的二宝的船,现在他能感觉到的只有耳边的机器声,和飘在脸上的雨丝。
我竟然输了,不仅是输给了雨侬,而且输给了所有人,怎么会呢?哪个环节出的毛病?他把一切都安排的太周密了,绝不会出错的,可选举的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竟是雨侬当选。不该这样啊!
国仇未报,家仇未报,如今连同他报仇的“武器”也被自己心爱的人剥夺了。可怜我的聪明才智,我的倜傥风流,我周旋于敌阵胜似闲庭信步,我将间谍世界那班积年老狐玩弄于股掌之上,我掌握着华北市场上将近一半的黄金,我操纵占领区货币的行动被一场洪水推向了高峰。还要我怎么样?还有谁能够比我在这场战争中做出的贡献更大?然而,只在一夕之间,我的世界便土崩瓦解,情报市场从我的手中失去了,那是我对抗日武装略加缓手,就可猛烈打击日本兵的利器;黄金市场我也失去了,不论我再如何为自己辩解,到了周一早上,都会有一大群的债权人发现我开出的是不可兑换的支票,不论是华北司令官、英国各大商行,还是左应龙,他们都不会善罢干休。在这座城市,他将无立锥之地。
几个月前,他是满腹才智,一腔父仇的愤怒青年,今天,他却惶惶如丧家之犬,对人对事,毫无用处。想到此处,两行泪水流了下来,即使泪水如同这涛涛的河水,也洗不掉他所蒙受的羞辱。此刻,他很想破坏些什么,打烂些什么,唯有如此,才可将胸中这股郁闷之气发散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