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晨游不期遇,欲辞却迁延(第1 / 1页)
一个丫鬟转身走开了,另一个进了来,向秋儿福了福,道:“青瑛给姑娘梳头罢。”秋儿本是不喜别人给梳头的,以前拗不过小词,只得由着她梳。这会儿待要自己动手,却连个梳子也没有,只得应了,坐在凳子上。那丫鬟走过来,从袖里取出把小木梳,给她梳头。秋儿正要吩咐她不要梳个大高髻,见那丫鬟只是取过她手里的发带,像她昨日那样挽了个环,便放了心,不再说话。那先去的丫鬟端了水进来给秋儿洗了脸。秋儿见她俩退到门口,忙叫住道:“将军在哪里?”两个丫鬟摇摇头,秋儿很是失望,只得任他们去了。
秋儿干坐在屋里等,心里只想着早些见到将军请辞。过了一阵儿,那青瑛端了一碗粥来,秋儿拉住她问道:“将军在哪里?能领我去见他么?”“将军去营中了。”青瑛答道。秋儿放开了她,青瑛便告退了去。
秋儿心下寻思:将军去了营里,也不知几时才能回。还是跟那些个丫鬟说一声,自己走罢。想想自己一夜未归,飞歌定会担心,便站起身来,走出门去。刚走了没几步,听得后面有人唤道:“姑娘要上哪里去?”秋儿回头,见是青瑛,便道:“青瑛,我要回去了。来不及向将军请辞,还烦请青瑛帮我谢过将军。”“姑娘要回哪儿去?”青瑛瞪大了眼睛,又道,“将军吩咐了,姑娘身子弱,不能出门的。姑娘要出去,还是等将军回来罢。”秋儿心里有气,又不想为难青瑛,无奈地问道:“那将军几时回来?”“青瑛不知,若早,不到两个时辰就回了,若迟,要到天擦黑了。”秋儿听了,心道:那要等多少时候。妈妈她......道:“青瑛,你......”秋儿本想让她找人给飞歌带个信儿,可转念一想青瑛听是个烟花地,还不知作何想,便住了口,道:“那我就等着将军罢。”青瑛听她不走了,放了心,道:“姑娘要是觉得无趣,青瑛陪姑娘在府里转转罢。”秋儿心知她是得了司马公子授意,反正自己也是无聊,便道:“有劳青瑛了。”
清晨的阳光从窗格子里穿过,隔着青纱帐柔和地照在月儿的脸上,月儿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她昨晚睡得不太踏实,心里总是隐隐地觉得寒,不知道是不是刚换了地方住,不太习惯。月儿打起纱帐下地来,见桌上整齐地叠着一套罗裙,紫色的裙摆上细细地描着白色花纹,腰带上还缀了流苏,月儿心下喜欢:他可真是费心呢。月儿穿戴好,坐到镜前,拣了把角梳,把头发拢到前面,一缕一缕梳去。
房门上几声轻响,一个小丫鬟端了水进来,看见月儿,欠了身道:“月姑娘起了。”月儿应了一声,走去洗了脸,复又坐回去继续梳头,那丫鬟看了看她,道:“婢子给姑娘梳头罢。”“不用了,我自己梳就好。”月儿答道。丫鬟端了水,正要出门,月儿问道:“滕公子回来了么?”“少爷一早就回来了,这会儿跟尹少爷说话呢。”丫鬟答道。“尹少爷?”月儿觉得这姓儿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丫鬟见问,便答道:“尹公子就是尹昭容的弟弟。”月儿还是一脸惊讶,尹昭容又是谁?是宫里的娘娘罢。尹公子,月儿闪过一念,想起了那晚见到的蛮横公子哥。原来他有个当娘娘的姐姐呢,难怪那么大的谱儿。丫鬟见她不再问,端了水退了出去。
月儿把头发挽好,步出门去。她住的小院离着那回廊很近,月儿上次来时就喜欢那儿,这会儿没事,便走去看看,心中暗想:兴许能碰上他。月儿沿着回廊,走到上回跟滕公子说话的地儿,靠着柱子坐了,看着远处的竹林发愣。忽听见一阵脚步声,往她坐的地方来,月儿以为是滕公子,忙站起身来。等来人走到近前,却不是滕公子,那人甚是年轻,脸上满是骄横的神色,月儿猜便是那尹公子。那日里隔着帘子,看得不真切,这会儿见他眼眶有些肿,似乎是没休息好,或是刚哭过,脸色也有些疲惫,看见月儿有些惊讶。月儿福了福道:“尹公子。”那尹公子打量了她好一会儿,道:“你是谁?”月儿被他唐突地一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又不想告诉他自己的来历,只得默不作声。尹公子见她不答,又追问道:“你是谁?在翊哥哥府上做什么?”月儿更加窘了,眞是后悔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文韬,这是问月姑娘。”月儿松了口气,对滕公子笑了笑。尹公子看了看月儿,揖道:“问月姑娘。”月儿回了一礼。尹公子顿了一会儿道:“翊哥哥,那我回去了。”滕公子点点头,尹公子便快步走远了。
“多谢滕公子解围。”月儿谢道。滕公子微笑颔首,问道:“月儿刚起么?饿么?过去吃点东西罢。”月儿点点头,跟了他走出回廊。滕公子回过头,看了看月儿,道:“这身衣服穿在月儿身上真是好看。”月儿忙道:“谢过滕公子。滕公子费心了。”滕公子道:“月儿喜欢就好。”
穿过两座假山,走入一条石子小径,月儿小心地问道:“尹公子是滕公子的亲戚么?”滕公子转过身来,看了月儿一眼,嘴角露出浅浅的笑,道:“算是吧。他外婆和我奶奶是表姊妹。”月儿心道:这么远的亲戚。滕公子又道:“上回文韬闹那一场,吓着月儿了罢。”月儿忙摇了摇头。滕公子道:“月儿你别放在心上。文韬还是个小孩子,家里宠得过了,行事也莽撞得很。”月儿不知该怎么答他,只得点点头,心里有些好奇,又问:“听说尹公子是尹昭容的弟弟。”滕公子点头道:“是。”“也难怪他这么......”月儿住了口,底下用什么詞都不大合适。滕公子眼神有些迷茫,似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事,过了一会儿,轻声叹道:“他也是命不好。”月儿心里纳闷儿:有个做昭容的姐姐罩着,命还有不好的么?也没敢多问。
滕公子领着她走到琴榭,在轩窗下坐了。不多时,几个丫鬟捧了糕点粥羹摆在桌上。滕公子见月儿低头不语,想着事儿,便道:“月儿真是热心,前几日关心将军的事,今儿又为着文韬的事,饭都顾不上吃了。”月儿很是不好意思,道:“月儿多事了。”滕公子道:“月儿说哪里话,月儿心思纯善,是在下失言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月儿想起了件事儿,便道:“滕公子,月儿能搬到别院里来,本是应当知足。只是有些舍不得妈妈和姐姐。不知滕公子可否应允月儿偶尔回去看看。”滕公子笑道:“月儿什么时候想回去吩咐车夫送就是了。或是请知秋姑娘她们到园子里来,也无不可。”月儿听了,心下甚喜,道:“多谢滕公子。”滕公子微笑着叹了声:“月儿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客气呢?”月儿脸上一红,低下了头。
秋儿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少时辰,反正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秋儿站起来,仍觉得有些乏力。往周遭看了看,除了床榻,就只一张圆桌,几张凳子,再没有别的物事。秋儿低头看了看自己,头发披散着,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服。这屋里却连个镜子梳子也没有,秋儿只得解开头上的发带,用手指把头发理顺。秋儿正在那儿捋着头发,只听得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司马公子走了进来。
秋儿把头发放到后面,给他行了礼,忽想起昨晚被他看见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脸有些红。“姑娘起了,怎么不唤下人进来伺候?”秋儿听他开口竟是这么一问,心里憋屈:到你的地界儿,我能随便就叫“来人”么?便不答话。司马公子见她不答,也不再问,转身走出门,唤道:“来人。”昨晚的两个丫鬟应了来。“服侍姑娘梳洗罢。”司马公子说罢,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