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1 / 3页)
·21·
第四部我乐岭人物志
六
鬼——
刚批了死人,接着又要斗鬼。鬼为何?会前谁也不清楚,有人偷偷问许仙,许仙避而不答。只说鬼在暗地里,都看见了还叫鬼吗?又说到时候揪出来就知道了。
不管有错没错认个错不就得了?有什么了不起?面子、自尊心就这么值钱?从这个角度说我还真的认为屈原那一套是不合潮流的,是迂腐可笑的。因此我认为《渔父》的要害不是什么犯上作乱,而是妄自清高。这是大可不必的,果然遭到渔父的耻笑。看来劳动人民就是与知识分子不同啊,明白事理得多。设想要是屈原听从渔父的劝告,就不会抱着石头投江了。《渔父》是有警世作用的,如果这篇文章早几天传开能让李戍孟和俞峰华看到,我敢肯定他俩都不会投水自尽的。正因为我从文章中受到了启发和教育,我以后是决不会自杀的。我会好好活着好好改造自己,争取早日出狱,做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好公民。
高云纯以导师的姿态做了长篇发言,实际上也为其他“老反”们的发言定了调子。下面的发言只消在此基础上发挥一下就成。解若愚说:我完全赞同刚才高云纯的发言,批《渔父》批屈原是好事,会提高我们的思想觉悟,但我又不同意张克楠、李左德、赵勇、董卫东的观点。《渔父》这篇文章不是宣扬什么犯上作乱,什么正直清高,而是做人要变通,要入世,要合乎时代潮流。管他水清水浊干啥?水清水浊都为我所用,谁明白这个道理就能像渔父那样活,谁不明白这个道理就像屈原那样死。我也来点现身说法,看了《渔父》这篇文章,我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了,一下觉得自己总算活明白了。因此我很感谢传抄这篇文章的人,他那么及时的驱散了我眼前的迷雾,使我明白了做人要做渔父这样的人。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很舒畅啊。
梁枫接着说:我和老解一样,也觉得心里很快乐,也觉得明白了许多事。大家都知道劳改农场我是几进几出了,前几天刚释放又回来了,咋老和自己过不去呢?不是别的,是糊涂啊。不,是自作聪明啊!就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吧,这是毛主席他老人家亲自发动领导的,他老人家高瞻远瞩,什么不清楚什么不明白,你个劳改犯梁枫充什么能啊,还跑到北京去“死谏”,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我这是咋的了呢?看了《渔父》这篇文章我吓了一跳,心想我这不是要当当代屈原吗,这是多么危险,必须悬崖勒马啊!因此我建议在学习毛主席著作的同时,大家也要学习这篇《渔父》,我做了一首小诗,念给大家听听,算我学习《渔父》的心得:
渔父与屈原
沧浪水上两老翁
“净身房”。十月二十九日(斗鬼的时间地点永远也不会忘)。
有说法:晚上的斗鬼会属自发性质,除我们五队五组全体参加外,其他各队的人自愿参加。
这说法有点叫人宽心,可走近了会场就使人感到气氛反常,警卫在门外严密把守,包括佟队长在内的几个管教干部站在不远处,神情怪兮兮的。进到屋一看,那些自发参加的人却比我们到的还早,都是些彪形大汉,金刚似的,一个个怒目圆睁摩拳擦掌的样子。我们一进屋,这些人就把我们团团围住,看了这架势谁都会觉出这“自发会”不自发,已经做了严密的部署。只是难料这会究竟能开成什么样。
一个糊涂一个明
行船自古凭流水
管他是浊还是清
歪嘴和尚念经!听毕梁枫的发言我不由暗暗叫苦,你个梁枫犯的是啥毛病呢?领导明明白白指示要批判《渔父》,你梁枫却提出要学习《渔父》这不是公开唱反调是什么?我看看佟队长,果然脸绷得紧紧的,眼珠子瞪得老圆。我赶紧接梁枫发言,尽可能把他念歪了的“经”正过来。我发完言后又有几个人相继发言,目的是一样的,然而却于事无补。佟队长的脸色一直没有改善。其实前面高、解等几个“老反”的发言他听着也不入耳,只是抓不住把柄罢了。而梁枫直通通的发言叫他逮个正着,最后在总结发言中将心里的火气全发泄出来,大骂梁枫一通,并严厉警告“老反”们不要自作聪明,不要做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必须悬崖勒马好好改造,否则……否则之后又重申要继续批判《渔父》和屈原。
后来我冷静想了一下,觉得佟队长一成不变地将我们视为“茅坑里的石头”过于武断,其实我们也在不断的变化着,尽量使自己能合乎潮流,比方这次再度温习《渔父》我就想了很多很多,我觉得渔父的“入世说”并非完全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