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1 / 3页)
与他客气了几句,蓝兮将常欢送进了画院。这所谓丹枫画院名字取得挺有诗意,入内才知用“陋”字形容绝不言过其实。
一座坐北朝南的四方小院儿,东西各一间厢房,分别是老头的居所和给常欢预备的屋子,屋子里都是一床一桌一凳,床上只有一张床板,无丝棉寸缕,床脚下放了个黑木箱,除此之外再无他物。院中北面一间较大的房间便是画室,内里矮桌四五张,墙上搭了木架,挂着几幅学生的画作,墙角堆了些木炭柴火,砌了一个简易炉灶,权做取暖之用。北墙上一扇木窗,糊的窗纸耷拉了一半。
蓝兮转了一圈,眉毛皱了起来,明显对条件有些不满,老头跟在他身后,看着蓝兮脸色,不时回头朝常欢莫名其妙的眨巴眼睛。
翌日大早,常欢照常洗漱完毕,做好早饭,去请蓝兮吃饭。刚走到门口抬手欲敲,门便开了,蓝兮衣衫皱巴巴的,面色略显苍白,眼内几道红丝,形容有些憔悴,一见常欢立刻递上手中纸笺:“欢儿,师傅昨夜为你写了些案子,你带上,授艺时可能有用。”
常欢看看他,默默伸手接过,厚厚的一沓,全是绘画入门的技巧和要领,师傅熟悉的笔迹一列列清爽齐整,墨迹还未干透。常欢心里一酸,看师傅的样子,他莫不是写了一夜?低声道:“谢谢师傅。”
蓝兮扯出一丝浅笑:“几时走?”
“吃了饭就走。”
“何必那么着急,明日才试授,午后再走不迟。”
蓝兮胸口一滞:“什么……”
常欢苦笑:“劳师傅一再教导,我若再长不大,就真的愧对我爹,愧对师傅了。”
蓝兮蹙眉痛道:“欢儿,师傅不是那个意思。”
常欢道:“明日便要去画院看看,后日开始试授,师傅去休息吧,我现在不下山,明早再下,七日后回来。”将手中包袱放上床头,眼睛别开,再也不肯看蓝兮一眼。
蓝兮站在她身前静望着她,心里后悔不迭,最近对丫头的事情特别沉不住气,也许是这一段的刻意疏远导致了自己的敏感,总怕她受了委屈会做出些想不到的事情来,刚欲放弃疏远教育,两人就真的要疏远了。从十二岁起就没有离开过自己一天的欢儿,独自下山七日,这让他怎么放心得下?
“先生想我先去熟悉一下,还为我安排了屋子,约好午时到的,去迟了怕先生会说……”
蓝兮点头:“那好,吃了饭我送你。”
吃完早饭,师徒二人便下山了,蓝兮在前,常欢在后,少见的一路无话,走到一处较高的拐阶,蓝兮习惯性的回身伸手:“欢儿。”常欢停了脚步,看着师傅,不说话也不递手,蓝兮一怔,缓放下了手臂,轻道:“小心点。”看着常欢自己跳下拐阶,蓝兮心中苦笑,这就是教育的结果,肢体疏远了,似乎心也疏远了。
晌午时分,师徒赶到了丹枫画院,门口站着一位白发白须的老画师正在翘首期盼着,一见他二人到来,眼睛放光,忙激动的迎上:
“蓝兮公子!在下张之明,想不到公子竟亲送爱徒下山,陋院篷壁生辉呀!”
但她冲动得将约书都已签了,不去也不可能。即便现在不去,蓝兮心中暗叹,早晚有一天……单调沉闷的山中生活还是拴她不住,好在就在山脚下,一月也只有几日分开,就让她去玩玩好了。想了又想,蓝兮无奈道:“师傅送你去。”
常欢拉开被子,淡道:“不用了,画院先生人很好,我已经和他交谈过了。”
一阵说不出的烦闷涌上心头,蓝兮转身去关了窗户,走到门边坚持道:“好好睡一觉,明日师傅送你去。”
门被轻轻带上了,常欢靠在床头抱着被子,盯着忽高忽低的烛光,心里空空荡荡的,好象在想明白一些道理的同时,又丢失了某些东西。随手翻出的一张小画院送来的贴子,心血来潮想出来的试探,果然和她预先料想的一样,师傅对她,和她对师傅的感觉完全不同,她知道师傅是喜欢她疼爱她的,只是那种喜欢疼爱,是对徒弟的喜欢,是对晚辈的疼爱而已。以前还可仗着年纪小任意撒娇,现在长大了,男女该有别了,师傅已不愿再让自己亲近,心跳的瞬间,朦胧的甜意,都是自己一人感受,与师傅无关。两人的关系,也许永远都只能是师傅和……徒弟。她晃晃脑袋,长大了啊长大了,不要再巴着师傅不放了,那只会让他心烦。
千山单绝寒春夜,蓝兮屋中的烛光,直亮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