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月如钩(第1 / 2页)
我奇道“姐姐这话何意?”
妍嫔捻绢掩嘴而笑“妹妹还不知道,今日清晨太后遣了紫株姑姑来探瞧她,那兮贵人却称不适硬生生没让姑姑进门,实在不知将老太后的脸面置于何地。”
“竟有这种事?”我不禁惊与兮贵人的胆大的愚妄,摇头唏嘘道“倒也算是奇闻了。”
“妃嫔拨了太后颜面可不是奇闻?”妍嫔斜斜一瞥兮贵人离去的方向,罢了,嫣然一笑仿若亲密无间得挽上我的手臂,一同向储秀宫去。
甚至有那么一瞬,我几乎想要放弃算计,放弃报仇。也抛却所有恩恩怨怨,忘记宓这个姓氏,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在他身边。一起度过无数漫长的黑夜,等待黎明的来临。
可惜——我不能。
即便他处处疼惜,却总是皇上,我也只得靠着自己。冷宫的蛇可以杀去,火可以扑灭。但是环伺身边蠢蠢欲动的毒物,那些躲在暗地里窥伺自己和玉嫔的人,如何能不怕?这条命,自己若不顾惜,还有谁会处处回护周全?
次日清晨,送去瑄祯再去储秀宫的路上遇见了同去请早安的兮贵人。但见她一身炫彩荣华的织锦绛绣凤穿牡丹鎏金袍,待那宫撵离得稍近些,才愕然发现那宫袍上修得竟是彩凤。自古皇廷中宫才可将红凤金凰绣上霞衣,而粉凤虽屈却中宫却也是皇贵妃与贵妃得御绣之物,即便怀了身孕,有了皇后的栽培与襄助也不应如此招摇,偏偏她还笑靥如花。上扬的眼角更是透着颐指气使的倨傲。
宫撵靠近,兮贵人懒懒俯视我。衔起一丝自得笑容道“原来是姝嫔娘娘,娘娘万福,我有孕在身不能下轿行礼,还望娘娘海涵。”她道了这句也不顾我脸面如何便径自朝抬轿宫人打了个手势,慵懒的语气中透着不耐“还不快些走,耽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仔细我要你们好看。”
夜半时分,宫殿外轻却湍急的脚步声将我从梦里惊醒。
银月如钩,塑办的光色照进宫室,从窗棂里映出几个宫人的身影急急而过,我心下疑惑,和衣悄悄起身,出了内阁轻唤殿外守夜宫女。
那宫人见我被吵醒,忙就要跪身告罪,我牵挂殿外动静又怕将瑄祯吵醒,不耐拦截,压声问“宫外何人徘徊?”
那人回道“回禀娘娘,千禧殿的人来报,说舒常在情况不大好,午夜时分竟休克了过去,宫人们灌了些许人参汤药才将人吊了回来,涅筠姑姑怕惊扰了皇上与娘娘,便自主请了太医一道往千禧殿去了。”
我一急,听到涅筠同去才稍稍定了神,有涅筠在出不了大差错,此时夜深,我若再去必会惊动瑄祯与旁人,不如且暂压制,明日再去。便不再多言,挥手让她出去。
宫人们忙不迭唯唯诺诺应了。
只听身后的纤巧气呼呼啐了一口,“当真是小人得志,凭她也…”
涅筠拦住了她下半句话,笑道“何必为此人动气,倒是自己不值当。”
言语刚落,就听身后一声嫣然笑语“当真是好大的威风,果然子嗣便是不可一世的凭仗,难怪人人都想母凭子贵。”
我循声回头,却见一身娇俏紫红小袄的妍嫔吟吟而来,描绘精致眉眼中俱是笑意无限。我正且纳闷一向通透严谨如她,今日怎会一反常态,就听她走来道“妹妹可是方才吃了个钉子?可暂且莫气,今日那兮贵人可是连老太后的面子都拂得一干二净”
转回内室再难以入眠,无论如何,舒常在不能再有闪失,不论人情,只道她这一头系着年妃旧案的因果,一头系着画妃丧子的案迷。
自年关至今,自始不得安然,一件件血色公安,一个个活生人命,说断便断,说走便走,孤若浮萍,即便赢得了千福万贵又有何用?从年妃再到画妃,继而丝纯娘子,那些危险便似潜伏在暗处,如影随形的鬼魅,不知何时便会亮出它枯槁恐怖的尖爪,然后便再是一条人命。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身边沉沉睡去的瑄祯忽而伸手摸索着握住了我在暗夜中冰冷的发僵的手。温暖一丝丝传来。
望着床顶雕刻的富贵华丽的吉祥图案,那些镂刻精致洒朱填金的青凤、莲花、藤萝、佛手、桃子、芍药,竟让我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然后,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那么沉静,那么安稳。
那一刻,我竟泪眼迷离。幸好。有他在,有他始终如一,即便有丝纯娘子故意陷害的书信,即便他也曾疑我,却总归,始终将我拦在羽翼下保护,不让我孑然一人,独自面对这后宫的变幻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