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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淡淡一笑:“指点迷津的只有满天神佛,能自渡迷津的就只有自己了。哀家知道你心痛孩子的死,但孩子死了,只要你活着,总还会有机会。你且放心,哀家会告诉钦天监,流年不利,宫中断不能再有白事。但如何走出秋水阁,如何不负哀家所托,就看你自己的了。”
黎嫔俯身拜倒,悲痛的神情中多了一分郑重:“臣妾谨受太后教诲。”
太后扶过紫株姑姑的手,漫步踱出,她的语气缓而沉:“有件事,哀家一直想不明白,你的胎一直都说不错,孩子也壮健。怎么生出来的会是那个样子,真是可怜了。”
黎嫔伏倒在地,平滑如镜的澄砖地冷而硬地硌在额上,那股冷意直逼进脑仁里去。她抬起头,殿中只余下太后长年所焚的檀香余味,气息幽沉,弥漫一室。
我被宣召至养心殿,是在午膳时分。我才用完午膳,由纤巧伺候着浣手洁净,皇帝身边的小乐子便急匆匆赶来了:“姝妃娘娘,皇上有旨,请您立即前往养心殿暖阁一趟,闲人勿带。”
黎嫔一时语塞,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太后温和笑道:“也是。住惯了东西六宫的繁华,哪里受得了秋水阁的孤苦?只是皇帝的意思也对,你总是那样伤心。住在秋水阁听听佛音梵经,也是好的。”
黎嫔闻言,不觉清泪滂然。如止不住的寒雨凄切:“太后,宫中所有人都在传,传臣妾所生的不是死胎,而是个孽障妖胎。臣妾……臣妾怎么会生出那样的孩子?”
太后长叹一声:“你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被封进棺椁焚化了,是死胎也好孽障也罢。连哀家都无法确证,何况是你。你若多想多思。便是为难了你自己了。”
黎嫔不甘地泣道:“可是,那是臣妾的孩子啊!臣妾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的孩子,怎么会是孽障呢?”
太后注视着她,双目沉静如能照透人心:“是不是孽障很要紧么?连皇上都不愿意再多提起,更不愿宫中有任何相关的流言四起,你又何必苦苦执著?毕竟,那已经是死了的孩子了。而你,若再执意如此,虽还活着,却也离死不远了。”
我听得最后一句,心下便微微一沉,生了几分不豫之情,脸上却还笑着:“皇上这样的旨意,可是出了什么事?”
黎嫔浑身剧烈一震,仿佛不可置信一般,瘫软在地:“太后……”
太后慢慢地捻着佛珠,缓缓道:“哀家听闻,陶妃已经向皇帝进言,准许你自缢去陪着你的孩子,以免后宫再生下这样不吉的婴孩。皇帝一时心软,未曾答应,若是哪天枕头风吹得更厉害些,他听进去了也未可知。到时候,也不必你寻死上吊,皇帝就成全你了。”
黎嫔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摇头,膝行至太后跟前,匍匐着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臣妾不是存心要自缢寻死的,只不过臣妾生产之后皇上一直不来看臣妾,臣妾才只好出此下策,引皇上过来。连那些宫女都是臣妾安排好的,臣妾不想死,臣妾不想死!”
太后闭着眼睛,淡淡道:“哀家当然知道你不想死。当日把你从北府捞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你是个有心性的,又出身海纳赫府邸,一放进后宫准保能让皇贵妃等人费尽心神。如今皇后死了,皇贵妃在后宫一人独大,这后宫早晚哀是她的,若真是那样,她如何还能服哀家的约束管制?你要是这么轻易就死了,可就白费了哀家的一片苦心了。”
黎嫔俯首帖耳,再三叩首:“臣妾一入后宫,陶妃便极力排挤,视臣妾为皇后一党,如今还要殉了臣妾。臣妾愚钝,还请太后怜惜,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