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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心道:“可不是?彤贵人担心七阿哥身体,总是在阿哥所外徘徊,想要见七阿哥。但宫规所限,哪里能够呢?而且七阿哥日夜啼哭不安,我们小主可怜孩子,还叫人送了玉瓶去安枕。这般宽宏大量,也唯有小主了。”
绿筠叹息道:“永璋年幼时也不得养在我身边,母子分离之苦,我是知道的。何况九阿哥病着,我何必再去与嘉贵人计较。”
二人这般说着,便也散了。
沛涵睇她一眼。玩笑道:“婉嫔心中真当是有皇上呢。”她见婉茵面泛红晕,也不欲再与她取笑,只看着宓姌殿阁中供着的一尊小叶紫檀佛像,双手合十道:“安吉波桑大师曾希望嘉贵人可以体会清净圆明的自在,否则她的罪过会绵延到她的孩子身上,让他们来承受母亲的业报。波桑大师修行高深,这么说想来也有几分道理。如今看来,七阿哥的病痛,岂非彤贵人的缘故么?”
婉婷拿绢子绕在指尖捻着玩儿,笑道:“好好儿的。咱们说这些个不吉利的人不吉利的事做什么?我倒觉得奇怪呢,今年三月初三的亲桑礼,往年孝贤皇贵妃在时,皇上有时是让皇贵妃代行礼仪的,如今孝贤皇贵妃离世,怎么皇上反而不行此礼了呢?”
宓姌叹道:“皇上顾念旧情也是有的。毕竟孝贤皇贵妃去世不过一年,和媛公主又刚出嫁,皇上难免伤怀。”
婉婷便笑:“也是。姐姐已经是皇贵妃,封后指日可待,也不差这些虚礼儿。也许是皇上想念孝贤皇贵妃,这些日子去珅贵人的宫里也多,每每宠幸之后还赏赐了坐胎药,大约是希望能再有一个富察氏的孩子吧。”
这样闲话一晌,便有宫人来请宓姌往养心殿,说是皇帝自如意馆中取出了画师禹之鼎的名作《月波吹笛图》与她同赏。众人知道皇帝素来爱与宓姌品鉴书画,偶尔兴起,还会亲自画了图样让内务府烧制瓷器,便也识趣,一时都散了。婉婷带着春婵和澜翠回去,想着要给永寿宫里添置些春日里所用的颜色瓷器,便绕过御花园往东五所的古董房去。
那日沛涵、婉婷与婉茵一起来陪宓姌说话,暖阁窗下打着一张花梨边漆心罗汉围榻,铺着香色闪银心缎坐褥。榻上设一张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上头搁着用净水湃过的时新瓜果,众人谈起七阿哥,亦不免感叹。
沛涵轻嘘一口气:“听说这些日子皇上虽然关心七阿哥身体,但一直没理会彤贵人。且贞淑被赶回了李朝,她既失了颜面,也失了臂膀,只怕日子更难过呢。”
婉婷听得专注,那一双眼睛分外地乌澄晶莹。她扑哧一笑,掩口道:“皇上不是说了么,彤贵人若再胡闹,便要贬她为庶人呢。且她到底是李朝人,没了心腹在身边出谋划策,瞧她怎么扑腾。”她喜滋滋地看着宓姌,“皇上金口玉言,可当着皇贵妃的面亲口说的呢。”
宓姌不置可否,笑意中却微露厌倦之色:“皇上是金口玉言,但有些话说说也罢了。你我都不是不知,彤贵人出身李朝,身份不同寻常。”
婉婷颇为不解:“那又如何?李朝原本依附我大鄞,一直进献女子为宫中妃嫔。既为妃嫔,就得守宫规。这次不就严惩了琛贵人么?”
正巧前头兮贵妃携了侍女漫步过来,看她愁眉轻锁,似有不悦之态。婉婷忙轻轻巧巧请了个安道:“兮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娘娘怎的愁容满面?”
兮贵妃嘱了她起来,苦笑道:“皇上刚传了璞链去养心殿查问功课,令嫔也知道本宫这个儿子……”
婉婷笑道:“娘娘的阿哥自然是好的。便是学识上弱些,人是最温和敦厚的性子,皇上自然是知道的。德行乃立身之本,皇上也是看着二阿哥品行不差,才对他学业这般上心。”
一席话说得兮贵妃眉开眼笑,连连道:“难怪皇上疼爱琛嫔,果然见微知著,是个知冷知热的人。”
婉婷忙谢了,又道:“听闻前些日子彤贵人对娘娘不敬,幸好娘娘也是个宽厚人儿,如今她落魄,娘娘也不曾对她如何。”
“虽然严惩,但不至于绝情。”宓姌神色淡然,亦有一分无奈,“从前李朝依附前明,屡屡有女子入宫为妃。重印皇帝的恭献贤妃权氏更因姿质秾粹,善吹玉箫而宠擅一时。我大鄞方入关时,李朝曾有‘尊王攘夷’之说。历代先祖笼络多时,才算安稳下来。卫千桦也算李朝第一个嫁入大清的宗室王女。所以无论如何,皇上都会顾及李朝颜面。如今打发了她的心腹臂膀,也算是惩戒了。”她颇有意味地看了婉婷一眼。“再要如何,怕也不能了。”
婉婷颇有几分失望:“可彤贵人如此作孽——”
沛涵温和一笑,浅浅打断:“作孽之人自有孽果,我等凡俗之人,又何必操心因果报应之事呢。”
婉婷眸中一动,旋即明白,只衔了一丝温静笑意,乖巧道:“愉妃姐姐说得是,是妹妹愚昧了。”
婉茵生性胆小,一壁听着。一壁连连念佛道:“当初彤贵人就不该鬼迷了心窍。污蔑皇贵妃与安吉波桑大师。不为别的。就为了佛法庄严,怎能轻易亵渎呢。皇上心里又是个尊佛重道之人,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