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楚弓楚得 中(第1 / 5页)
见他捧着脸呜呜大哭,仰首顿足。鱼里阿黑拉了几下,劝了几劝,突然不清楚白玎沙接没接到禀报,想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回牧场。但他并没有直接问,而是一下惊觉:对这个猛汉来说,这个让自己看不好的小主子远比牧场里的任何人都有意义。
当日,白玎沙一憋怒就更怒,眼看飞田暗有喜色,一回去就去喂大铁链拴了的狼,就让人射杀去,而后拿她狠狠出气,不但责了个“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养狗也能看家”。还给她一顿马鞭和牙鞑。
狼是飞田磨破了牙才央求阿爸要来的一只——雨蝶眼看成了待嫁之人,身边不能狼前狼后的,养父余山汉说什么也让放生。她虽只是为了虚好而要,却深知阿爸对自己的溺爱,此时不但觉得是被伤害。还更为阿爸伤心,几天都不再理人,一路哭得像泪人。
除了一个还半事不懂没来的小阿弟,飞豆,飞翎都被坏消息浸透、吓到,心里脆弱得很。一被她这个阿姐感染。也是“哩哩啦啦”下雨一样。他们例行公事一样来到,被风一吹,个个春了脸。
张铁头见到他们的大四轮车停滞,就躬着腰跑来接人,抬头见过,就把眼睛落到飞翎身上,感受寒风的程度,看看年龄小的孩子能不能受得了这天气。
飞鸟的伯爷爷管束家族少年,要求他们到风马下去守候,但飞田几个人年龄都太小,飞翎才五岁,怎么能长时间站到冷地里呢。一时间,他不知道怎么安排。刚一迟疑,飞田就绵绵地叫他:“那个阿哥的丑巴牙,你怎么不给我行礼呢?”
塞外九月已遥遥衔冬,夜里降霜下雾,和关内寒冬无二,赵过厚厚实实地捂了几层毛毡,到寒烟笼罩的清晨来临探出头,但见飞鸟披在身上的皮裘灰白一片,连面孔上也是白眉锁愁,真不知他保持自己说最后一句话时的姿势未变,还是一见自己爬起来又立刻坐成端庄相。/Www。QВ5。c0М
东奔西走了大半年,赵过在山窝子里圈就的混沌深受冲击,反更难捉摸世间百态,他也只有立在飞鸟身边这一刻,被沉重和肃然逼迫,不得不去感觉。
衰草连成大片的黄灰,天低地近,远处传来哀婉的歌声,令人荡气回肠,沉凝静气。他唏嘘踱脚热身,扶握大剑柄部往远看,破天荒地说了几句深思熟虑的话:“阿鸟。夜里有神灵来过?!光想也没用!做了才知道!”
这句话对飞鸟并没半点用。飞鸟岂是光想不做?而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做好!夜间,他阿爸的神灵乘寒风出现,但只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就随风飘散。到这一会,他头脑正被寒风刮得发紧隐疼,觉得自己到了最通灵时天明,大为懊恼。
万事纷沓来如椽,愁肠百结奈何舒?想及脑海中那道若隐若现的光亮,他沉吟不语,只是琢磨那某个瞬间闪过脑海、不太透彻的想法,回答赵过说:“让我再呆一会,你先去舞剑!”
张铁头一愣,正要照做。就见飞田吸吸鼻子,克制地一抹,挥动小手罢休,哎怨说:“算了……,也不指望你,我阿哥呢?”
带她过来的武士长留下飞豆、飞翎由嬷嬷照料,和飞田一起上去。走到灵坛,那里已经围满武士和亲戚。飞鸟脸色青冷,积毁销骨,却旁若无人,嘴角升凝一丝淡淡的微笑,似乎已经超脱凡物。
不得不留着这儿的人早看得不耐烦,心底咕哝着他怎么还不下来,但也却不得不缩着身子,保持肃穆,直到刚上来的武士长鱼里阿黑打破沉默。鱼里阿黑是鱼木黎的堂弟,刚被白玎沙提拔不久。
他一眼看下来,突然发觉一个铁青脸的汉子,不禁急到跟前,用大手拉上,不顾对方疼跳一步,喜形于色地问:“是逢术大爷。你怎么回来的?其它人呢?”
逢术身上还有大小伤口几处,一看到鱼里阿黑这样认识的年轻人,就因激动掉泪。他难制止亢而颤抖的声音,声色俱下地说:“汗主完了,三爷也在战场上亡故。我不愿意投靠龙摆尾,就带着残兵,混在我族人,没明没夜地回来!我对不起主公!对不起主公!怎让我活着回来送两位主子爷,长生天哪。”
说完,他就站起身,像株壮实的山树立在那里抬起双手。
十余位萨满,不知是以为这等虔诚可以感召长生天;是觉得自己修炼时试过,可以忍受;还是事不关己,己不过问,只时时在飞鸟身边吼跳,洒清水,洒**。不断有激动的大呼回荡,请求长生天腾格里,请求草原狼神草邻阿黑和苏鲁锭,请求山林虎神,请求地神,风神,火神……请他们降临这里,给英雄的后人赐福。
黎明前的薄雾,黑夜降临时的凄寂,朝升夕阳之气象。
开阔漠野之黛色粗埂,岁终而后的蓬蓬枯草。飘忽在天壤的绯云,万象万物流转于他的身畔,时而辉煌,时而败落。星斗在辗动中移转,昼夜交织而过。这“再呆一会”便是两天两夜。
飞田他们到来时,已经是第三天。远一些的亲族兄弟都已经来到。但还没有人注意到,为什么巴牙和武士突然反常,增加到前所未有的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