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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旨一郎猛然睁开一双泪眼,惊恐地望着王一民说:“您这意思是说我,我完全凭借着叔叔的权势去,去……”他嘴角颤抖着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玉旨一郎不解地望着王一民说,“您已经快三十岁了,您又不是独身主义者,更不是想身人空门的……”
“我的理由很简单。”王一民轻轻一拍桌子说,“我不愿意在染遍鲜血的祖国大地上去建立个人的小家庭,除非是那位姑娘肯等我到胜利那一天,那可能要在十年八载以后。您听,我这是不是一个天大的幻想。这幻想和那鸿沟加在一起,就变成了百分之百的不可能。这是我的情况,现在从我再说到您。如果说我和她之间是隔着一条鸿沟的话,那么您和她之间就不只是一条鸿沟了,那应该是一条大河,一片汪洋,甚至是波浪滔天的大海!”
玉旨一郎双眉紧皱地直望着王一民。
王一民紧接着说下去:“我下面要说的,您可能已经想过。您知道,卢氏家族是世代书香的名门望族,卢运启本人更是一位心高气做的老名士,他把自己的名誉看得比生命还可贵。如果他把女儿许配给你——玉旨雄一阁下的亲侄子,社会上会怎么议论呢?人家会说什么呢?”
“会说什么?”玉旨一郎探着身子对王一民说,“会说他是趋炎附势?卖女求荣?”
“是不是那样富有才华?!”
“才华出众!”
“是不是那样端庄?”
“既端庄又大方。”
“那么您……”玉旨一郎忽然有所发现地直望着王一民说,“您,您对她的评价既然这样高,是不是也……”他脸色涨红着说不下去了。
“可能有比这还严重的议论。在这种情况下卢运启会怎么办呢?”
“会拒绝。”玉旨一郎的头低下去。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低沉地说,“对于这样的结果,叔叔和我也议论过。不过叔叔充满了自信心,他说只要我愿意,他会想办法让卢运启把女儿送上门来。”
“想什么办法?”王一民尽量抑制住内心的愤懑和激动说,“无非是恐吓、迫害和强夺。作为侵略者的令叔,对被侵略的中国人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的,这我们先不论他c我要说到的是你,你能眼睁睁看着令叔为你去施展那些手段吗?方才你谈到《西厢记》,那里面曾经写了孙飞虎依靠强大的武力,围困普救寺,要逼迫崔夫人献出自己的女儿。孙飞虎以强凌弱的恶劣行为,早已为亿万人所唾弃。而您,是一位光明正大的日本青年学者,您的主张,您的抱负,您的为人,您的一切都使一民非常钦佩、非常感动。您始终不忘令尊大人临终前的教导,不但不做对不起中国民众的事情,还尽可能地向中国民众伸出热情的双手。在您的庇护下,我的班级至少有两名优秀青年免于危难。而广大的一中师生也借助您的力量,能够进行正常的教学和求学。至于您对我个人的种种救助,更使我终生难忘。如果中日两国一旦化干戈为玉帛,走上真正友好亲善的道路,我将把您介绍给全中国民众,把您的事迹单写成一本书。到那时我将因为有您这样的朋友而骄傲,而您也将成为全中国民众的朋友。因此,我出于朋友对朋友的衷心热爱,希望不因为一己私情,使您那无瑕白壁般的品格染上疵点。”
玉旨一郎双眉紧蹙地听完了王一民这番充满感情的话语,痛苦地绞着双手,在屋里走了两圈,声音有些发颤地说:“您说的有道理,您刺痛了我,可是我太,太喜欢这姑娘了……”眼泪在他眼边上转,他忙闭上眼睛,两颗泪珠从他眼角流下来,他忽然一捂脑袋说:“唉!我,我要是没有这样一个叔叔多好!”
“请您恕我直言。”王一民直望着玉旨一郎说,“您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叔叔,恐怕您连想也不会想和卢家的姑娘结婚。”
“您不用说了,您的意思我明白。”王一民激动地说,“我们既然是朋友,就应该以诚相见,我愿意把我从来还没向任何人讲过的,压在心底的话告诉您。中国有句古话,叫‘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卢淑娟小姐又是那样一位才貌出众的好姑娘,我怎能会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呢但是您清楚,我是一个穷教书的,和卢家门不当户不对,中国的世情您非常熟悉,门第间的巨大差别给我们中间筑成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这无情的现实我想你会了解的。”
玉旨一郎深深地点头。
“而且更重要的还不在这里。”
“在哪里?”
“在于我自己。我在几年内根本不想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