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江上晴云杂雨云(第2 / 2页)
江上的晴云夹杂着雨云。模糊糊的晴意,混浊浊的雨色,也不知到底是要晴还是要雨了。让看的人说不清,道不明,只渴想它能滂薄而落,那也算一场浩荡。可那雨意却阻隔在天上,想下也下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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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锷已返回座间,座后有一张还是一脸茫然,不敢相信的小计的脸:锷哥怎么能败?他又怎么会败?他是他的英雄!
韩锷一句话不说,他没看向他老父,伸手轻轻一拉小计,又犹豫了下才拉起了那还懵懵懂懂的父亲,一拍马背,那马儿已一跳而起。他飞身而上,那马儿似也知自己主人心中郁闷,放蹄之下,就向芙蓉园外跃去。
那边路肆鸣忽一咬牙——得罪艾可也就得罪了吧,他不能不象一个男人!只听他扬声道:“锷兄,是我弄错了,妳没有败。妳中了暗算,陇中之约,大可不守。”但他也不便明言,至此一顿,又怕韩锷死性,果就一去陇中不返,当下加了一句话道:“否则我必此生抱愧!半年之后,紫宸之畔,妳一剑重来,妳我再无别无它顾的一战!”
渭水边,小计怯怯地拉了拉韩锷的衣角,不敢抢先开口。
韩锷的老父已经去了,他似乎想安慰下韩锷的新败,却言不及义,在他眼中,儿子可以与艾可之流平起平座已极是荣华了。他口气里的语意却让韩锷不耐,虽然韩锷没说什么,但两人之间却也静默了。
只听一个年轻子弟喃喃道:“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这已没有招路了呀,简直象两个莽汉。”另一个世路较深的人看了几眼,撇嘴道:“这也就算当世名家!出招已全无法度,这还成个什么话?技击之术,看来就是被这些胡搞乱搞的人给弄乱了套的。”
那边的艾可虽为女身,但以技击之术名列紫宸,可见其功底见识俱都不凡。这时她也不由面色怅愕,不自觉的连连摇头:这样的搏杀,她也看不懂,看不明白了。但她的脸上忽起怒意,怒于这世上还有自己不懂与不明白的东西。这样的东西一向对她即有深深的吸引也惹起强烈的怨仇的。她恨恨地看了韩锷一眼:怎么他会明白?路肆鸣可以明白,可他凭什么明白?凭什么这个挑粪老头儿当爹的他、对自己好象不屑一顾的他会明白!
艾可心底忽生怒气,她不能让韩锷羸,虽说场中局势,远远看不出韩锷有一丝一毫取胜的迹象,但她是要让韩锷输也不能输得这么光彩。她的一支手忽向发鬓掠去,掠到的时候五指轻弹。“**针”——她弹指之际已发出了她得自家门的看家绝技“**针”。那针隐隐微微,大家都关注场中局势,没人注意。那针原本就是藏在她发鬓中的。这针制炼阴毒,但发出手法更是阴毒,而艾可的取向更是刁钻。她攻的不是韩锷,而是小计。
果然旁人不觉,场中韩锷却一直留意,他的面色不由变了。他心有旁顾,忽让众人莫名其妙的反身一挺,凭空使出个当此局势万万不须用也不该用的扭转身段来,冠后长发猛地一飘,已在空中卷住了那枚暗器。
艾可的脸上却笑了,她要看的就是他惶然失措之态,凭什么他总能这么定定的!她脸上笑意越欢,手底出针更是阴密毒辣。韩锷激斗之中,只有以袖角散发迎空甩摆,卷开她阴袭小计的“**针”。
他们父子之情似乎极淡。父亲走时,韩锷也没说话。他就这么直直地站在渭水之滨站了好半天,站得小计都怕了起来。可他不敢在这时去拉韩锷的手,只有轻轻拉拉他衣角。韩锷却全无所觉的一动没动。小计耐不住,轻声道:“锷哥,我知道妳没有败……”他心里一动,怒道:“是不是那个假爷们艾可暗地里使了什么阴招?”
他心思本灵动,对艾可与紫宸更是全无信任,一语及此,更生疑念。想起自己一扫眼时看到的当时艾可脸上的表情,心里更加确定起来——只听他急道:“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她把妳给暗算了?”
韩锷一脸郁懑,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人生在世,如果自己一剑之利不足以裹挟着所有的纠缠面对敌人,对于他这世外之人,那也就是败了。他算了算时辰,忽伸手在耳后拨出了一支细如发丝的“**针”,那针丝在阳光下晃如一道白线。——**针这等细小之物,要去除本不是易事,好在韩锷当时虽没避过,却已躲开要害,所受只是轻伤,已及时封住它走势,但还是要算好气血流转的时辰才好把它拨除下来。
小计看到那针,他的脸上却似重又找回光彩来。只听他开口咒骂道:“那个假爷们儿,她以后生个孩子一定……”他不敢在韩锷面前说脏话,及时缩住口,却拉着韩锷的手:“锷哥,妳在我心里,永远不会败。”
韩锷苦笑了下,举目江中。天上之云,乌银乌银的,青白相混,雨晴交杂,一如这人世。照说——败也就败了吧,他于这人世输羸,不是早自道看淡了吗?为什么心头还是这么闷郁?闷郁得象那江上的云……
——发丝三千,纠纠缠缠。人世中所有的争斗他原不怕,他怕的却是微一伤损自己那无多的牵绊。路肆鸣忽喝了一声“咄”,呛然一声,刀势突起。这一刀直直而劈,直劈向韩锷胸前。激斗之下,彼此心中已存敬意。韩锷刚以发卷落艾可发来的三针,怆惶无措之下,无力再避,竟施出那战“倒卧铁板”。只见他腰一扭,凭任那路肆鸣的一刀向自己当胸劈下,袖角却一甩,已卷向艾可射向小计的暗器,可空中银芒一闪,艾可这时却有一针已攻向他!他自己一剑剑势已到身后,不及回转,更不及躲避路肆鸣下击之刀,却让人难料的反从他自己的胯下一击而出,直袭路肆鸣颈侧。
若论这一招,他仓惶无措,只以较技而论,他是已败。但这招却是败中但求偕亡的招数了。路肆鸣的刀势及于他胸口不足毫厘之际忽端凝而收,似已知再斗下去只怕是两伤之局。而韩锷此时却已不能收发由心,长剑在路肆鸣颈侧一划,却留下了丝浅浅的血口,方才勉力收住。旁人多未看清,只听有人仓惶惊道:“四明刀客败了……”
一语未完,路肆鸣刀锋已收。韩锷挺身立起,面上惭然一笑,他不知艾可的阴袭是不是与路肆鸣商量好的,但敬他刀法,拱手愧道:“不好意思,伤了路兄,是我败了。”
路肆鸣面上也难得的微有笑影:“妳是败了。但这是两亡之局,妳死先我一瞬,但我难逃妳死后犹未撤劲之剑。”
韩锷说出了“我败了”三个字后,却只觉心头一空。当日在芝兰院中,他也败过一次,可那一次,他毕竟心有不甘,犹可托词为非战之罪。可今天,当面搏杀,他还有何话说?他心中郁勃难释,但一向不惯于开言解释。他斗不过这个人世,斗不过就斗不过了吧。静了一下,他才冷冷道:“好,我这就到陇中去。”他一转身,返向座间。日影在他颈边一晃,却有一毫银白色的影子在他耳根一闪。路肆鸣心中一跳,那却是韩锷于险斗中没有避开的‘**针’。路肆鸣此时才明白韩锷为何在搏杀正激时突出败招,心下却不由一怒!他一向顾忌艾可家世,对她一直颇为隐忍,加上艾可对他家人这些年颇多照顾,所以两人面上交好,他也不肯轻易触怒她,可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