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开馆(第4 / 5页)
每当日暮,正是有客人的时候,往往卦馆内笑语连连,讲者讲的眉飞色舞,听者听的心情大畅。这时候,黑星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长叹一声:“唉,老者老矣!”便趴在地上,不言不语,只是直直的盯着外面就要落山的夕阳。夕阳把天边的云彩染的一片火红,正像黑星的青年时代一样绚丽啊!黑星看着那片火红,渐渐的那片火红仿佛化作了自己年轻时代的正在奔跑的身影。十二年的风雨啊,不知带领着狼群渡过了多少次的危机。当狼王的确不容易,可是不当狼王更加的不容易,尤其对于黑星这样一只优秀的狼来说。按黑星的本意是应当死在狮虎的口中,而不是死在这样的温床上。
每一个求卦者,看到这样一只虽然只有三条腿,却隐隐透着血腥的高傲尊贵的“狗”,都会不自觉的在心里打一个寒颤,这也是卦馆始终每天只有一两个来客的原因。
梅霖和黑星相处的时间长了,早就感觉不到黑星身上那种永远也抹不去的血腥之气,正所谓久而不觉其臭,而且眼睛又看不见,对这一原因自是无从查知,就是知道因为黑星的原因,卦馆来客不多,也不会把黑星赶出去的。况且梅霖要求并不高,只要有人来就可以了,是多是少并不放在心上,反正三个人是讲一天,两个人还是讲一天,一个人也能讲一天。至于去寻找香姑和医丐的事,梅霖知道急是没用的,这么多天都过去了,也不在乎再多个十天八天,一个月两个月的,况且找人的事就如找老婆一样,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到了,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废功夫”;机缘不到,就是骑驴找驴也找不到。梅霖又拿出了自己那“君子事来则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的心态秘籍,准备长期坐阵下去。等自己发了财,有了足够的资本,再出去寻找,反正对一个**岁的孩子来说,时间是多的是的。
“一两。”
“花完以后呢?”
“以后,以后自然会有钱的。说不定又会来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梅霖说着,摆了个抱银子的造型。
“千秋大梦!我看我们不饿死才怪。我们饿死事小,圣地没找到,害了咱们狼群事大!”狼王果然是狼王,事事从大局出发,“我看什么时候再有银子从地里冒出来?”黑星说完,又趴在地上,不言不语起来,不管梅霖怎么逗他,也不肯再说一句话了。
第十天,果然有人来算卦了。人没进来,肚子倒先进来了,竟是一个孕妇,由相公陪着,来算算生男生女。进门先问:“算卦的在哪?”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太阳是无情的,不管你是悲伤也好,欢喜也罢,总是到时就藏起了自己的脸庞,落到西山后面休息去了,留给你的是无尽的黑夜。
梅霖喃喃自语着:“再坚持一天,等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切都会好的!坚持,坚持,再坚持。”后面这几个“坚持”是梅霖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蹦出来的。
四天,五天,六天,七天,八天,九天,过去了。坚持,从另一方面来说,意味着煎熬。到了第五天,梅霖便一扫前几天消沉的模样,哈哈大笑着,跟黑星讲起了笑话,闹着要给黑星算一卦,看看黑星的霉运什么时候能到头,也不管黑星同不同意,就自顾自的算了起来。越往后日子,梅霖笑的越是大声。
而黑星初时还能附合着梅霖说笑几句,越到后来头低的越低,到了第七天,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向外走去。梅霖急问:“黑星,你干什么去?”“我去捉个人来,让他算卦!”黑星头也不回,没好气的说道,闷了这许多天,老实狼也给闷出脾气来。
“你给我回来,哪有这样叫人算卦的?那是不砸自己的招牌吗?”梅霖严厉的说道。
梅霖自豪的拍拍胸脯说:“我就是!”那相公一看,是个小孩子,便想退出去。那妇人却觉的既然进来了,再出去不好意思,便让梅霖给算了。摇卦之后,梅霖手捏三枚铜钱,口中念念有词,装模作样沉思一番,突然大叫一声:“男的!”这一声把那妇女吓了一大跳,却令那相公一喜。接着,梅霖便开始大吹大擂,这男孩是如何如何的好,长大了如何如何有出息,什么文曲星下凡了,紫薇星降世了,都用了上去。接着,开始描述那小孩的模样,什么眼睛像妈妈了,脸庞像爸爸啦,直如亲见一般。直听了那两人喜笑连连,问这问那,梅霖自是吹的不着边际,反正是尽是往好里说。临走之时,那相公扔下了一大锭银子,掂量着差不多有五两,梅霖连说:“太多了,太多了!”那相公却说:“不多,只要算的准,以后再多给。如果算不准,你可要小心点!”最后这句话,听的梅霖心里一凉,不过到手的银子是不能再送回去了,连忙陪笑道:“一定准,一定准!”
第十一天,又有人来算卦了,这次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婆婆,自己的老伴病的厉害,是来算算什么时候能够痊愈的。梅霖心里暗想:“这老婆婆也真是可爱的了不得,有病不去找大夫,却来找算命先生?”想归想,对于送上门来的钱财,梅霖自是来者不拒,当即张开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铁嘴,东南西北,一阵胡掰,说什么观世音菩萨保佑,东方有贵人相助,一定会化难成祥的,只不过仍然需要精心调养,小心侍候等语。梅霖唾沫星子乱飞,只把那老婆婆听的晕头转向,连连点头。如果你仔细想一遍,其实梅霖什么也没讲。至于精心调养,小心侍候,谁生病了,不得这样?
第十二天,是一位不到四十岁的贵夫人,来为儿子算姻缘的。家里为儿子挑了一门亲事,来算一下两人合不合的来?梅霖算卦的原则向来是说好不说坏,劝聚不劝散的,总而言之,什么样的话符合求卦者的心意,梅霖就怎么说,并且再添油加醋的再加十分。这样来人一高兴,给的钱自然就多,所以每个人几乎都是愁眉苦脸而来,高高兴兴而归。至于卦算的准不准,梅霖自然又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人生无常,天意难测,又岂是凡人所能测度的?再说,如果结果是悲惨的,我算准了,又能怎么样呢?徒增世人的悲伤而已,现在世人的悲伤已经太多了,我又何必再去增加呢?还是把结果描绘成美好的为好,这样至少在结果未知之前,人们是快乐的和充满希望的。只要有希望,一切就不会变的太坏。如果结果本身是美好的,那就表示我算准了,那就更没关系了。
所以,梅霖越盘算越高兴,好几次在睡梦中笑醒过来,仿佛世界上真像自己所描述的那样,到处开满了希望之花,而自己正抱着一锭比自己还大的金子,睡在那花丛之中。梅霖不禁长叹一声:“唉,我还真是个天才啊!”
万事开头难,生意渡过了开头艰难的阶段之后,一切都变的容易起来。每天都会有一两个人到馆里来求卦问卜,虽然来的人不多,但挣的银子却不少,况且梅霖终于有了大吹大擂的机会,每天自是过的兴高采烈,黑星也不时的有了一顿两顿的牛排可吃,也终于心满意足。只是黑星却不愿意天天闲着,吃饱了没事干,就迎着凛冽的春风,练习长跑。只是同来卦馆算卦的人正好相反,每次都是高高兴兴的出去,愁眉苦脸的回来。梅霖问起来,黑星就长叹一声:“唉,老了,老了。再也跑不动了!”说完,就摇着头,回到自己的小窝趴起来,不再动弹。刚开始几天,梅霖还一个劲的劝他,一切都要想开,只要有我梅霖的饭吃,就有你黑星的饭吃。哪知黑星的这种情绪,就如老人的悲秋情绪一样,是怎么也排除不了的。人到暮年,那种凄凉悲伤的情绪,会在自己的一言一行之中,都自觉不自觉的表现出来,没想到狼到了暮年也是一样,甚至表现的比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梅霖听惯了黑星的长吁短叹,以后也不再放在心上。
“你有招牌吗?”黑星反问道。
梅霖上来,搂住了黑星的脖子,说道:“黑星,没发现你原来也挺幽默的嘛?你怎么一天到头都不说话呢?”
“主人,咱们都快饿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饿死?谁说的?现在咱们的条件多么好啊?有房子住,不用像以前那样被风吹雨淋,又有馒头吃,还是沾肉汤的。比起以前,现在算是住在天堂了。”
“我们现在还剩了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