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夜谈(下)(第2 / 3页)
“信,那几封信是关键...”行景抽泣着,极其艰难地吞咽一下,缓缓睁开眼,轻声说道,“应邑拿出来威胁母亲的信,只能是假造的...”
“信在临安侯处。”行昭顺势将话接过,脑子转得飞快,直直地望着方祈:“母亲认得舅舅的笔迹,母亲虽是深闺妇人,可出身将门,应当知道信上要有军中阴阳印章才能成真。若要母亲相信这几封信的真实,那么首先信上的笔迹就要像舅舅所书,拿青泥封信,又要盖阴阳印章...我们一定要拿到那几封信,可如果信是应邑与临安侯一起伪造的,临安侯有没有可能将这个罪证留下来呢?贺琰行事谨慎,此事又事关重大,伪造戍边大臣叛国书信,此事一经揭穿,他的下场只会比将军备卖给鞑靼人的梁平恭更惨...”
行昭的声音还略显稚嫩,方祈并不习惯与小娘子相商,可行昭反过去推证信上都有些什么的方法,言之凿凿得让这个刚硬的将领既喜且怜,喜的是小外甥女的早慧,怜的是太早地面对世事艰难,让人不得不迅速地成长起来。
方皇后摸摸行昭的头,弯了唇角:“你舅舅的笔迹可不好学,幼承左皖,再习颜真卿,写下来的字庄重又有风流,好字儿难学,阿福跟在你舅舅身边十几年,看着他的字儿长大的,一般人学个几天写了个皮毛,这可是蒙不过她的...”
行昭恍然大悟,手头攥紧,又缓缓松开。
“若当真是男儿汉,就给老子站住”
方祈厉声出言,上前一个扭身就把行景“嘭”地一声摔在地上。
“一命抵一命?没这么便宜的事儿”方祈居高临下,闭了闭眼,拿手背狠狠抹了一把,再睁开,满脸胡髯就只能看到一双眼瞪得像铜铃:“谁让老子妹妹喝毒药,老子让他一家喝毒药两个女人在定京里势单力薄,都成了事儿,没让那老娘们如愿得逞。如今咱们男人回来了,若还拖了后腿,信不信老子一巴掌劈了你皇帝让你当个伯爷,让我们守着托合其,正好给了个借口让你不回那个狼窝虎穴,咱们连这个时机若是都抓不住,就当真是几个蠢的傻的了”
行景哭得喘不上来气,母亲骤然离世,竟然是因为父亲与情妇勾结相商。那样好的母亲啊,月牙一样弯弯的眉眼,单纯正直,竟然被自己的枕边人算计得丢了性命,他恨,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父亲的跟前去质问去报复,恨不得立时去将那个长公主一刀封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方皇后的话给她打开了一扇大门,思路不再局限在一个地方了。
行景兴冲冲地,身上背着功勋回来,他都想好了该怎么同父亲说了,“修身齐家平天下,有人拿半部论语治天下,就会有人拿刀骑着马拼在最前方保家卫国。没有谁不好,也没有谁低贱,缺一不可...”,他以为挣了军功,让父亲看到了他的出息和用处了,父亲就能心平气和地和他交谈了吧,他不奢求父亲的赞扬,只想让父亲正眼看看他,哪怕只有一刻钟。
行景抱着方祈的大腿哭得惊天动地,行昭将头埋在方皇后的怀里,看不清神情。
“行了”方祈将他一把扯起来,“是男人就不准哭,男人只能流血,不能流泪你妹子敢一把火烧了自己的房子,你还敢当一个只会哭的孬种吗”
方皇后单手将行昭搂在怀中,眼圈发热,便赶忙低下头来。
行景哭声渐弱,这个十三四岁的,刚刚失去母亲,刚刚背离父族的小郎君花着一张脸抽着气儿,逐渐镇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