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一章 临行(中)(第2 / 3页)
将盘算剥开,将最隐秘最周全的计划全都放在他的眼前,不带一丝遮掩,反而用了“投名状”三个字,轻易地就让周平宁感到尊重与期待,若端王所说为名利二字,他或许会反水不干,可端王却说了尊严。
“陈家能给你的,本王也可以,甚至本王可以投其所好地将你捧上明面来,别人看到的你,就只是你,是未来的晋王。不是陈显的女婿,更不是陈家的走狗。陈氏看你会像看一个英雄,一个她需要仰望崇拜的英雄,而不是趾高气扬俯视埋怨的奴才。”
“做人一辈子,活的就是个骨气尊严,老定京的爷们不屈膝,也不迎合谄媚。爷们儿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豁得出去,流得出血,更舍得了命。”
“魏征遇太祖,诸葛遇刘备。良臣明主,天道寻常。绿林好汉要接投名状,本王没想过要你的投名状,反而自备一副投名状,劳请宁二爷笑纳。”
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端王脸上的酡红一直没有下来,朝他努努嘴,他抖着手将纸张翻开,是一副描绘仔细精准的定京布防图
纸上红红黑黑。密密麻麻地圈了一道儿。
庶出之人,常常有两个极端,一种极度自卑,看碟下菜,惯常曲意逢迎,而另一种则是在自卑中长成的极度自尊,寡言少语,在乎旁人感受的背后,是更在乎的是自己的感受。
恰好,周平宁便是第二种,也幸好,他是第二种。
如果他变成了唯陈显马首是瞻之人,六皇子根本不可能将眼光放在他的身上。
当极端自尊之人,被折辱够了后,自尊与自信崩塌,会做出些什么来,没有人知道。
“陈氏出生之时,陈显正当忍辱负重,将她带在自己身侧教导,一笔一划,一手一脚都是陈显自己教的, 连陈放之都没有受过陈显这样精心的关注。在嫁与你之前,秦伯龄派人入京为亲侄儿求娶陈氏,陈显一口回绝,重新再择陈家旁支边系适龄之女远嫁川贵——秦伯龄乃封疆大员,手握兵权,陈显尚且舍不得将陈氏嫁过去。陈显的个性,你比我更熟悉,只有陈氏身上还存在着更大的利益,他才会放弃拿嫡女去套川贵兵马。再往上走是什么?郡王妃?王妃?皇妃?贵妃?还是皇后?...陈显算盘太深,我见识短,猜不透,可我能笃定一点,决计不会是平阳王府的二奶奶。”
“红的是本王的人马。黑的是陈显的人手,谈不上势均力敌,可到底尚有一拼之力,周平宁,陈显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的。陈显不能给你的,而又是你想要的,我照旧能给你。”
周平宁双手捧着那幅舆图,话说开了,手与身形反倒镇定了下来,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话“你可知我想要什么?你又能多给我些什么?”
两个问题,六皇子合二为一,言简意赅地回答。
“尊严,还有彻底俯视与征服陈氏的能力。”
这才是真正的兵行险招。
周平宁背对于其,手抖得厉害,连带着凳子也跟着颤起来。
端王没有停下说话,仰头将huā雕一饮而尽,笑道:“陈家是准备捧你的,入兵部,掌兵权,你是天家血脉亲近的男人,是陈显继皇帝之后最好掌控的傀儡,更何况这个傀儡娶了自己的女儿,且对自己女儿情深意重,磐石无转——陈氏当日的名声毁成那个模样,你尚且能赶在三日之内,力排众议上门求娶....我多嘴问上一句,陈氏感动了吗?”
周平宁没有答话,端王自顾自地向下接着说道“我想八成是没有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种人怨天怨地,怨神怨鬼,最舍不得的就是埋怨他们自己。陈氏不出那档子事儿,你能娶上她吗?你不娶到她,陈家会下力气捧你吗?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点...宁二爷,你要靠陈家,就一辈子在陈氏面前抬不起头来,就算...她口口声声唤你为‘贱婢之子’。”
贱婢之子,嗬,贱婢之子...
东市集南来北往,四处喧嚣,周平宁前噤口好像在发烫,他知道被折叠成三四叠的那几章泛黄的厚纸是什么——端王在最后拍着他的肩膀,将这厚厚一叠儿东西放在了他的手上。